陛下(第3页)
一名小内侍在殿门外跪倒,声音带着夜深的寒意与紧张:“启禀陛下,文书房听用白晔,于宫门外求见,言……言奉命复旨。”
冯敬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转向皇帝,并未立刻发声,只是那眼神里带着询问之意。
赵寰的精神明显一振,方才的疲惫倦怠似乎瞬间被某种锐利的东西所取代。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亮的光,身体几不可察地坐直了些。
他没有看冯敬,只是对着空气,极其随意地摆了摆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
“让他进来。”
冯敬这才垂首,对外扬声道,声音平稳无波,足以让殿外人听清:“陛下有旨,传白晔进殿回话。”
………
白晔在殿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夜空气息涌入肺腑,强行压下了那几乎要撞出胸腔的心跳。
他脑海中飞速过了一遍南宫月教他的话,将呼吸与情绪都调整到一种近乎麻木的平稳状态。
今夜能否活命,就在此一搏了。
他低垂着眼,躬身趋步进入温暖却压抑的暖阁。
他并未过分靠近那明黄的身影,而是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外便停住脚步,恭恭敬敬地跪伏下去,额头轻触冰凉的金砖地面。
这个距离既显恭敬,也无意中给予了那位多疑的皇帝一丝微妙的安全感。
“奴才白晔,奉旨前往将军府复命归来。陛下的恩赏和旨意,奴才已悉数传达,并为南宫将军敷用了药膏。”
他的声音不大,但字句清晰,努力维持着镇定。
暖阁内一时寂静。
赵寰并未立刻开口,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目光幽深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他极其轻微地朝冯敬的方向侧了一下头。
侍立一旁的冯敬立刻了然于心,上前半步,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威压,代天子发问:“既已复命,为何耽搁至此时才归?再晚些,宫门落钥,你可知是何罪过?”
白晔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委屈。
“回老祖宗的话,奴才不敢耽搁。只是奴才抵达将军府时,南宫将军正奉旨于城北巡察布防,并未在府中。奴才一直跪候至将军归来。宣读完陛下旨意后,将军……将军许久未发一语,奴才只能在一旁静候,屋内僵持了快半个时辰,将军才最终允准奴才上前敷药。”
赵寰听着,指尖在奏折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
南宫月去巡察布防,他是知情的。
这番说辞,时间上合情合理。
但他想要的,远不止这些。
他阴暗的内心开始蠕动,渴望听到更细节的、能印证他某种猜测或者能让他抓住把柄的反应。
尤其是……敷药之后。
冯敬接收到皇帝沉默中传递出的意图,继续问道:“哦?敷药之后呢?南宫将军……可还领受陛下这番美意?”
他的问题听起来只是寻常询问,实则暗藏机锋。
白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声音里带上了后怕的哭音。
“奴才…奴才不知是否是自己笨手笨脚,伺-候得不好,未能体会陛下深意……药膏敷上后不久,将军他突然……突然异常暴怒,猛地站起身,抽出随身携带的银鞭就朝奴才打来……奴才惶恐万分,实在不知是何处触怒了将军,未能办好陛下交代的差事,求陛下恕罪!”
他巧妙地将重点引向自己“伺-候不周”和将军的“异常暴怒”,言语间将自己摆在无辜且忠于王事的位置上,仿佛完全不明白那药膏有何特殊,也不明白将军为何突然发难,只是竭力维护着皇帝的“恩赏”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