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镜中回响(第2页)
季栾沂的眼神很陌生,带着警惕和恐惧,像在看一个怪物:“别碰我。”他举起手里的画纸,上面是幅速写,画的是第十四次轮回的巷口,谢清衍被钢管刺穿身体,季栾沂手里的船帆碎片掉在地上,沾着血,“这是你画的,对不对?”
谢清衍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幅画他确实画过,藏在画室最底层的抽屉里,从未给任何人看过。
“你怎么会……”
“林野给我的。”季栾沂的声音发紧,画纸在他手里抖得像风中的叶子,“他说你被困在轮回里,已经疯了。你把所有伤害我的画面都画下来,当成纪念……”
“不是的!”谢清衍急得想解释,后背的旧伤却突然剧痛,疼得他弯下腰,“那些画是为了记住教训,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季栾沂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那镜子里的东西怎么解释?那只手怎么解释?谢清衍,你看看你自己!”
他把画纸摔在谢清衍面前,画的背面,是面镜子,镜子里的谢清衍长着和刚才那个影子一样的脸,向日葵花瓣状的褶皱里,嵌着无数只眼睛。
“林野说,你早就不是人了。”季栾沂的眼泪掉了下来,混合着恐惧和绝望,“你是轮回的一部分,靠我的痛苦活着……”
“我不是!”谢清衍吼出声,喉咙里涌上腥甜,他咳了口血,溅在画纸上,染红了巷口的血渍,“栾沂,你看着我!我是清衍啊!我们一起放过风筝,一起刻过名字,你说过第十七次抓住我了……”
“那是假的!”季栾沂后退了几步,撞到门框,“都是你编的!林野说,那些温暖的记忆,都是你为了困住我,编造出来的幻觉!”
镜子里突然传来笑声,还是那个男女莫辨的诡异声音,和季栾沂的话重叠在一起,像把淬毒的刀,精准地扎进谢清衍的心脏。
他看着季栾沂眼里的恐惧,看着地上那幅染血的画,看着镜子里自己渗血的眼角,突然觉得后背的旧伤不是疼,是在嘲笑——嘲笑他十八次轮回的坚持,不过是场自作多情的困局。
“你走吧。”谢清衍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直起身,擦掉嘴角的血,“既然你信他,那就跟他走。”
季栾沂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动摇,却被恐惧压了下去:“你……你真的不拦我?”
“不拦。”谢清衍转过身,背对着他,“轮回是我的,痛苦也是我的。你该往前走。”
镜子里的影子又开始移动,这次,它的手里多了样东西——半块船帆碎片,和第十四次轮回里季栾沂攥着的那半一模一样。
季栾沂的目光落在碎片上,脸色更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踉跄着跑了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画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镜子里影子的刮擦声。
谢清衍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长着向日葵褶皱的自己,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伸手触碰镜面,冰凉的触感下,似乎能摸到季栾沂残留的温度。
“你赢了。”他对影子说,声音轻得像叹息,“第十八次,我没抓住他。”
影子没有回应,只是慢慢后退,露出身后的景象——是第十四次轮回的河底,漆黑的水里,漂浮着无数片向日葵花瓣,每片上面都写着日期,从第一次到第十八次。
最底下,沉着艘小小的船,船帆上写着“我们”,已经被水泡得发胀。
谢清衍的心脏像是被整个剜掉,疼得他蜷缩在地上,后背的旧伤彻底爆发,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他想起第十七次轮回的山顶,季栾沂说“这次线没断”,原来那时的风筝线,早就被轮回的恶意蛀空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画室的门被推开,以为是季栾沂回来了,挣扎着抬头,却看到林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枚向日葵戒指,笑得诡异。
“你看,我就说他会信我。”林野走进来,踢了踢地上的画纸,“他太怕疼了,一点点恐惧,就能让他忘记所有温暖。”
谢清衍没理他,只是盯着镜子里的河底,那里的船似乎动了动。
“你知道我是谁吗?”林野蹲在他面前,语气带着炫耀,“我是你每次轮回里,没说出口的愧疚和恐惧。是你怕保护不了他的懦弱,是你明知会重复却不敢停下的偏执……”
他的脸开始变化,皮肤像融化的蜡,慢慢变成谢清衍的样子,连手腕上的疤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