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我何求(第2页)
“我可以现在去问她。若她提出,要我带她去霜漱馆,你放——还是不放?”
柳羡仙心头一窒,看竺澄的眼神中,不仅是惊讶,更是防备渐起。
竺澄都没见到她,就能提出如此问题,赌盅在这一瞬间揭开——他输了,又一次被她带来的挫败感彻底淹没。
呼吸停滞间,他望向对面书房紧闭的门窗,握紧手中青脉盘,眼中透出幽幽暗火,才任胸中块垒随呵气成霜,散入秋寒中。
竺澄见此,已知道他不肯放人的答案,笑道:
“西洲,知我者,谓我何求。你是想让她留下,还是想让她低头?她宁折不弯,当年纵是身中恨心针,要去求荣氏,她也宁可……”
醍醐灌顶,只这一言,让自己茅塞顿开,柳羡仙轻声打断道:
“澄之,你记错了。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竺澄最怕遇见生气的两个人,凑在一起使性子,简直是地狱!
他收起药枕,赶紧道:
“记错了么?那我赶紧回去翻书!你什么时候消受完了,差人来叫我就行。先告辞了。”
他走到裁月居门口,回头一望,叹道:
“天作之合,就是孽缘,可别闹到不可开交。”
柳羡仙木然地靠在轮椅上,像是抽干了所有力气,连竺澄带来的好消息,都提不起丝毫希冀。
何求?自己到底是何求?是让她留下,还是让她低头?
都不是,从来只有因她而起的心忧。
心忧那个即将来到她身边的人,心忧那个可能还在她心里的名字,心忧自己不能牢牢占据她的身侧,更心忧柳羡仙三字,不能铺满她心神的每一个角落。
她总能轻而易举地点燃他所有情绪,让他瞬间淹没在愤怒、嫉妒或恐惧之中。
因为,这一场交易里,她始终站在契约的本质上,他输得一败涂地。
*
直到黄昏,裁月居一日的宁静,终被采蘩的哭声与梁嬷嬷的指责打破。
采蘩哭得梨花带雨,央求着梁嬷嬷道:
“嬷嬷,我不想去主卧里伺候。”
她很清楚,前两日分配各处的名单中,主卧伺候的女使,只有寸红和尺蓝。
梁嬷嬷拿指头狠狠戳着采蘩的太阳穴,怒骂道:
“不想?你这小贱蹄子,是吃错什么药了,还轮到你想不想?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采蘩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继续哭着哀求道:
“少堂主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惹了他生气,迟早会被赶出去的……”
又是一阵威胁,尽是趾高气昂的做主姿态,梁嬷嬷得意道:
“少堂主与她已是分房睡了两日,你今晚就更该去伺候!你若不愿意,我现在就赶你出去。别忘了夫人说了,再不中用,就卖你去勾栏!也好从你身上回些本钱……”
时鸳在小书房中被这一阵吵闹弄得头疼,她披了一件外衣出来,缓缓走到苑中,朝背对着自己的梁嬷嬷冷道:
“嬷嬷,要不您受累,带了采蘩回三夫人处教训!”
梁嬷嬷见时鸳来了也不行礼,只呵呵含笑,小人得志道:
“时娘子,我家夫人吩咐了我,要为少堂主分忧,这采蘩既然是送了少堂主的,自然要在这里训话教导!”
采蘩见时鸳如见了救星一般,直接跪倒在地,哭道:
“娘子,采蘩知道不该,也不愿意进卧室伺候。娘子求您开恩,不要赶采蘩出去。”
自己骤然在柳羡仙处失宠,这栖云别业中,迫不及待爬到她头上的,何止一个梁嬷嬷?
真是浪费精力,尺蓝、寸红还不成气候,若在以前有抱琴、携箫二人在,何须自己出手,就是要出手,一个耳光早就上去了,再不济直接打死,更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