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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的葬礼(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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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的玻璃器皿掉到了地上。也许是一个输液瓶,也许是一个试管,水花和玻璃破碎四飞。

方迟心中有什么地方也紧跟着碎掉了一块,大坝决堤,洪水滔天。

她站在那块显示屏前,忽的抬起拳头,狠狠砸向屏幕上那个西装革履的演讲者。一下、两下、三下,屏幕如蛛网一般裂开。四下,五下,演讲者终于从屏幕消失。鲜血滴到地上,保安奔过来,被人伸手拦住。

一个护士从住院区跑了过来,焦急地说:“对不起何主任!都是我不小心,没有看好患者。我这就带她回病房!”

“别过去!”何心毅拉住她,“很危险,血样检测已经出来了,她体内α抑制剂的血药浓度趋近于零。失去药物控制,她现在很容易出现暴力和自伤行为。”

“那怎么办?”

“我去就行。你去心理医学科联系一下宁主任,一个小时后安排一个重度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安抚治疗。”

“是!”

方迟定定地看着破碎的显示屏,双眼中几乎能喷出烈火。

刚才,神经玫瑰公司的CEO祖枫正在台上讲演,台下不时掌声雷动。半年时间过去,盛琰死了,她身心的创伤那么巨大,十九局付出的一切努力全都付诸东流,而神经玫瑰还是安然无恙。祖枫依然神采奕奕,口若悬河,他背后大屏幕上,折线图显示神经玫瑰的精神类疾病药物全球销量在近年内大幅攀升,三年复合增长率竟然达到120%!

谎言家。

毒瘤。

天使外衣下的路西法。

杀害盛琰的凶手!

祖枫,我绝不会放过你——

方迟张开的五指曲起,狠狠扣死。手背的伤口裂开更深,鲜血沿着手指淌下去。

“小猫儿。”

温和的、令人心生暖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方迟悚然一惊,却像被蜂针蛰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狂奔开去。

十分钟后,方迟在医院四个保安的护送下,回到特别病房。她歇斯底里地挣扎,只换来双手双脚都被医用织带固定。随着手腕上一阵尖锐的刺痛,冰冷的感觉沿着血管蔓延而上,她顿时觉得喘不过来气,心脏重重落下,再也动弹不得。

她圆睁双目,不甘心地死盯虚空。

良久,一个人来到她病床边坐下。——病床下陷3。5厘米,估算此人体重68kg左右。万分熟悉的数字,万分熟悉的似乎还带有迷幻感的麻醉剂的苦涩气味,和这个病房一样令她感到又排斥又无能为力。

“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得够快啊,小猫儿。”长长的头发被人从被子里轻轻地扯出来,又轻轻捋顺。

听着“小猫儿”这个颇带慈爱的称呼,她一动不动,目光呆滞。

“私自停药六天了吧?”

方迟无动于衷。清清楚楚写在化验单上的事实,不需要她语言解释。

“老老实实吃了一个多月的药,觉得我放松警惕了,就黑掉了我放在你家中的药物服用监控仪。把我开的药丢进鱼缸,监控仪还傻乎乎地每天给我推送一条你已经吃药的信息。”

方迟眉眼一动,转向对面的人。她整个人都十分纤细,眉是细细的,鼻子是细细的,嘴角也是细细的,白皙皮肤给人的感觉,也异常纤细。她的目光中有一种神经质的敏感,整个人像一个薄如蝉翼的、一触即碎的玻璃樽。但只有对面的人知道她有多强韧,又有多大的攻击性。

何心毅头发灰白,面容睿智慈祥,整齐的白大褂也被他穿出了翩然风度,六十出头的人,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

他是方迟的主治医生,国内乃至全世界最顶尖的脑科学和神经生物医学专家,也是她的继父。

“为什么逼我吃药?”虽然刚被注射了镇定剂,她闪烁不定的目光中仍然充斥着躁动不安的危险因素。她挣扎了一下,又瘫软地躺了下来。

“睡觉,睡觉,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没有力气走路,没有力气说话,甚至都没有力气哭和笑。你让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她的头又转过去,空茫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我不是精神病,不要给我吃镇定剂。”

“小猫儿……”

“不要叫我小猫儿。”她毫无生气地打断,拒绝一切带有感情色彩的称呼。

何心毅轻轻叹了口气,称呼她的本名:“方迟。”

方迟没有说话,他接着以轻缓的声音说道:“神经玫瑰在你耳后植入的那枚跟踪器,很深、很精密。我们猜测有几根电极和你的神经系统相连。你逃走的时候将跟踪器强行抠挖下来,已经对神经系统和大脑造成了一定损害。虽然已经对你进行了几次手术,但伤害是不可逆的,我们目前——”何心毅停顿了一下,坦白说:“也很难做到尽善尽美。”

方迟似乎早就接受了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低声问:“我还能在正常的状态下保持多久?”

“只要你好好吃药……”

“必须一直依赖α抑制剂吗?”

“是的。而且——”何心毅没有隐瞒,“情况还会继续恶化,药物只能延缓进程。但好消息是我相信我们治疗手段的进步会快过病情的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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