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旧电话撕了一页(第5页)
她笑得凄楚:"我跑遍了长治、太原的医院,回到长沙后也去了湘雅医院,结果都是同样。"
"以后再也不会成功生下孩子?"我的手不知不觉地放在小腹上,从此不会再有孩子,从此以后不会有一双小手软软地放进手掌里,以后不会有一个嫩嫩的声音在身前身后叫"妈妈",天!我没有骂她怎么这么缺乏常识,不知道采取措施,两性之间,谁都有麻痹的时候,而且事已至此,骂也无用。我费力地想着是否有什么解救的方法,但是脑子现在是一部生锈的机器,根本转不动。
"应该是。大路向我提出分手。"她将这句话说得连贯,但是我仿佛看到她的心正在应声碎掉,一块块的崩炸,四分五裂。
"他怎么能!"语言在此时完全失去了作用,我吃力地问:"当初第一次堕胎不也是他坚持的吗?这种事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他怎么能让你一个来承担?"
"他并没有明说分手是因为我以后不能生育。他只是说不忍心让我去长治和他一起过平淡的日子,他说他不想让我和妈妈之间因为他总矛盾着。"
"这样的话也能信!"我冷笑,他妈的,这种男人。我的牙咬得格格响,如果这样的事情落在我身上,我想我会杀了他,至少要割掉他的**。与其让我一个人尝苦果,不如拼得两败俱伤。
纽遥手上的烟已自行燃尽,她却毫无知觉地继续捏着烟蒂:"我当然不会信。但是这样的男人,我缠着他又有什么用?看透了他是这样的男人,我还有什么好坚持的?不过,乔米,这个代价太重了,是不是?"
在酒吧。我陪纽遥喝酒。喝酒的理由是:我刚拆线出院,而她明天将要上手术台。想到刮宫,这使得她喝酒的姿势有些就义的悲壮。
我的心总轻松不下来,反而是她安慰我:"没事儿,死不了。"
但是不死也会脱层皮。身上一阵阵地凉,摸摸手臂,居然有细细的疙瘩浮起。
"做完手术,我们一起去旅游过年?"她问我。
过年?圣诞已过,元旦也结束,新年又迫切地挤了过来。刚刚从家里离开,亲情在心里翻江倒海,我倒有些想陪父母过年,可是,这个时候纽遥比父母更需要我在身边。我看纽遥充满期待的目光,坚定地点头。
"哦,那个和其不适合你。"她说。
"为什么?"我心乱。
"他心里有事,看你的眼神有些游移。"
我想说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为一个坏男人便杯弓蛇影起来。但是对和其,我的确也没有把握,只有惨然地笑。
台上一个男歌手谄媚地问台下想听什么歌。
一些年轻人嚷嚷:"听《撕夜》。"
"失业?"我问纽遥。
纽遥在我手心里写字:撕夜。
"我把梦撕了一页不懂明天该怎么写冷冷的街冷冷的灯照着谁
一场雨湿了一夜你的温柔该怎么给冷冷的风冷冷的吹不停歇
那个人在天桥下留下等待工作的电话号码我想问他多少人打给他
随手放开电话上那本指引迷途心灵的密码我的未来依然没有解答
旧电话撕了一页我的朋友还剩下谁冷冷的心冷冷的梦在哽咽
两个人撕了一夜抱得再紧也不能睡冷冷的你冷冷的泪湿了夜"
听着男人嘶哑的声音,我和纽遥手紧握。
旧电话,撕了一页,我的朋友还剩下谁?我与她这样握着手,仿佛一握便是一生。
但是,她却被无形的手残酷地从我身上撕掉,那天在酒巴的相握,仅成了最后的记忆。
她在手术中大出血,因为血型特殊,找不到合适的血液,失血而亡。
她进手术室前,我就有些不妙的感觉,可她居然还对我笑,说:"晚上给我做些营养的汤水,我喝上两天便好。"
手术室门紧闭着,却关不住她的尖叫,她在唤痛,唤我,唤妈妈,唤大路。
她的声音让我几乎站立不住,寒意一层层地袭来,瘫软地跌坐在长椅上,浑身颤抖。
所有的B型血与她的血都排斥,而她妈妈居然是A型。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血浸泡成血色的玫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