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美丽而我的眼睛平静(第2页)
我知道他不会离婚,我也从没想过要与寻宓争。
我是太完美的第三者:无求,无怨,听话,安分。
与他在上海**,寻宓与他电话聊天常常是一两个小时,那时,我便拎本杂志到卫生间里看书,坐在冰冷的浴池沿上,看着镜子里自己平静的脸,等他挂上电话后来将我唤起;**时他在我眼上蒙上绸带,他答应过寻宓不给别的女人看**;众人一起吃饭时,安静聆听别人夸赞他对妻子的深情,与大家一起感叹这是极品男人;散席后他开车回宾馆,我打车四处转悠,等待他召唤我的手机铃声;送他礼物时得将购物票据一起送他,要不然寻宓追问起来会麻烦……
他问我:“方绸,你怎么会这么听话?”
这问题实在傻,我听话,只因爱他。
不过,他从来不肯让“爱”字出现在我与他的关系之中,他说,我们不要爱,这个字太复杂,我们只是喜欢,只是需要。像某夜醒来想喝可乐,只是那一刻的需要,得到了便喜欢且欢喜,以后的生活,该饮水还是饮水,该饮茶还是饮茶。
别问我是谁引诱的谁,你们只需知道我们点燃了,且有火花。
寻宓与我一起回忆着卓瑜,想到他的好,我们一起微笑,想到他的恶,我们一起皱眉,我们太有共鸣,至少都知道他**很棒。
有一夜,正逢国庆,他与我在上海某五星级酒店的房间约会。从落地窗向下看,缤纷的灯光如星。烟花齐放,在我们身下,在我们眼前,伸手便能抓住的灿烂。他解下我颈上的方巾,蒙住我眼,一片柔软的黑压了过来。
你们可尝试在黑暗中走路?不可预料的前途,每一步走来都惊险刺激。
你们可尝试在高空闭眼吹风?风拍打身体一下一下,腿不听使唤,想下坠,想瘫倒,想尖叫,想纵身栽下。
你们可尝试在嘈杂的环境里大声说话?声音被淹没,自己都不能分辨音调,分辨内容,痛快淋漓不担心隔墙有耳。
我是被他点燃的烟花,一路尖叫着冲上黑茫茫的高空,飞起来了,却想回手抓他,于是下坠。他是快乐的孩子,不知疲倦地捏住我,用下一个高,取代上一次坠。
你们,你们可曾坐过海盗船?甩得那样高,推悬在半空中,承受着迭起的刺激,那样险,那样快活,那样难忘,那样难过。就在最高处摔下我吧,让我死掉,在销魂的高来不及褪色时,让我一了百了。
我将一只手放开紧抓的栏杆,扯掉眼上的方巾,我流泪了,不是为美丽的景,而是因为我回眼,这样久以来第一次看到**的他,亢奋中的他。烟花忽然沉寂一下,我听到我说:“我爱你。”
我们在下一轮烟花啸叫之前崩溃了。
我们瘫软在地毯上,我说:“我爱你。”
他说:“你知道我爱她。”
寻宓不肯讲他们的性,她回忆的全是情。她说:“那时,他那么在乎我呀。”
我知。
我知寻宓与他一起去花店买花,他选玫瑰,她选百合。她送着玫瑰皱起鼻子:“艳得不三不四,长得恶形恶像。”于是玫瑰便被他扔下了,蜷在角落里,不三不四,恶形恶像;我知寻宓与他的诗,“穿过的不只是骨头,抚摸的永远是你”……我知,这些我全知。
但是那又如何呢?
现在,我们坐在一起,两个祥林嫂般的女人,用留声机的功能回放着那个男人的性与情。
“你为何会放弃他?”我问寻宓,寻宓也问我。
“他有外遇了。”我们都这样回答。
不是个个女人都是我,能安然做星,陪衬月与阳。第四者现了形,于是,妻子泣不成声,连指责都无力气。于是,情人泪都流不出,他闷声不语,心知玩到死局,连辩解都懒得再花力气。
寻宓说,想到他对她的好掺了假,她便如在碗中看到苍蝇,已食的都想吐,更别说再咽下一口。
我说:“你好歹听过他说爱你,拥有他为你写的诗。”
我说:“这场感情,我才是最失败的,窝囊专一地躲在一边帮他维护形象,谁知道还有第四人笑我呆傻。”
我说:“不管怎么说,我们能成为朋友还得感谢那个她!”
她说:“我想起小时候常听的故事——一只大萝卜扎扎实实地长在泥土里,大象看见了,用鼻子去拔,拔不动,小狗握住大象的尾巴一起拔,还是拔不动,于是小猫也来了,咬住小狗的尾巴……它们排成一串,用力地拔呀拔呀,萝卜还是纹丝不动。小老鼠从洞里钻出来,它咬住小猫的尾巴,刚一用力,萝卜从泥土里出来了。”
寻宓年近四十岁的脸上扭曲出皱纹,她将指端的烟掐灭,挥手给了我一耳光。左眼是恨,右眼是怜。
她的嘴唇美丽,而我的眼睛平静。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猫恨老鼠,妻子恨情妇。
我们都忘记去恨他。
宛若处女
不是她的错,但是在她遇上可以嫁掉的男人之前,她已经有过几个男人。
也就是说,她,早已不是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