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批评(第4页)
想想!……又什么?(一四八页)
《冬夜》里多半的作品,不独意思散漫,造句破碎,而且标点也用得过多;所以结果便越加现着像——
零零落落的各三两堆,
……
碎瓦片,小石头,
都精赤地露着。(一二六页)
标点当然是新文学的一个新工具——很宝贵的工具。但是小孩子从来没使过刀子,忽然给了他一把,裁纸也是它,削水果也是它,雕桌面也是它,砍了指头也是它。可怜没有一种工具不被滥用的,更没有一种锐利的工具不被滥用以致招祸的!《冬夜》里用标点用得好的作品固有,但是这几处竟是小孩子拿着刀子砍指头了——
一切啊,……
牲口,车子,——走。(一四七页)
同——
一阵麻雀子(?)惊起了。(一〇七页)
你!
你!……(一八一页)
同——
“我忍不得了,
实在眷恋那人世的花。”
……
“然则——你去吧!”(一九五页)
我总觉得一个作者若常靠标点去表示他的情感或概念,他定缺少一点力量——“笔力”。当然在上面最末的两个例里,作者用双惊叹号(!)同删节号(……)所要表现的意义是比寻常的有些不同。在别的地方,哭就说哭,笑就说笑,痛苦激昂就说痛苦激昂;但在这里的,似乎是一种逸于感觉的疆域之外的——
Thoughtshardlytobepacked。
Intoanarro>
Fabreandescaped。
在一个艺术幼稚的作家,遇着这种境地,当然迫于不得已就玩一点滑头,用几个符号去混过它,但是一个——
龙文百斛鼎,笔力可独扛
的健将,偏认这些险隘的关头为摆弄他的神技最快意的地方。因为艺术,诚如白尔(CliveBell)所云,是“一个观念的整体的实现,一个问题的全部的解决”。艺术家喜给自己难题作,如同数学家解决数学的问题,都是同自己为难以取乐。这种嗜好起源于他幼时的一种自虐本能[masostinct,见莫德尔(Mordell)的《文学中爱的动机》]。在诗的艺术,我们所用以解决这个问题的工具是文字,好像在绘画中是油彩和帆布,在音乐是某种乐器一般。当然,在艺术的本体同它的现象——艺术品的中间,还有很深的永难填满的一个坑谷,换言之,任何种艺术的工具最多不过能表现艺术家当时的美感三昧(aestheticecstasy)之一半。这样看来,工具实是有碍于全体的艺术之物;正同肉体有碍于灵魂,因为灵魂是绝对地依赖着肉体,以为表现其自身的唯一的方便。
无端地被着这囚笼,
闷损了心头的快乐,——
哇的一声要吐出来了,
终于脱不了皮肉的枷锁!
但是艺术的工具又同肉体一样,是个必需的祸孽;所以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没有它,艺术还无处寄托呢!
&hisfleshtoday。
Istrove,madehead,gainedgrounduponthewhole。
文字之于诗也正是这样,诗人应该感谢文字,因为文字作了它的“用力的焦点”,他的职务(也是他的权利)是依然用白尔的话“征服一种工具的困难”,——这种工具就是文字。所以真正的诗家正如韩信囊沙背水,邓艾缒兵入蜀,偏要从险处见奇。下面是克慈(Keats)[14]
Obstinate,Silencecameheavilyagain,
FeelingaboutforitsoldCouchofSpace,
AndairyCradle。
在这个场合,给《冬夜》的作者恐怕又是一行“……”就完了。临阵脱逃的怯懦者哟!
另一特质是啰嗦。本是个很简单的意思,要反复地尽耍半天;故作风态,反得拙笨,强求深蕴,实露浅俗。——这都由于“言之无物”,所以成为貌实神虚。《哭声》第二节正是这样;但因篇幅太长,不便征引。现在引几个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