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错 做人不行做啥事也不行(第2页)
刘启照例很支持老师,不过还是在朝上让大家讨论讨论,大家谁也不肯吭声,在朝中混了那么久,哪个不是精明如鼠,漫说现在晁错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就算不是,皇帝也会给老师站台点赞而给其他人差评的。前不久申屠嘉的事还历历在目呢。最后,只有耿直boy窦婴又一次跑出来反对了几句,最终削藩预案还是以一票支持,0票反对,百来个人弃权而通过了。
晁错着手修改了三十多条法律条文,不是削弱诸侯的权力,就是要收回他们的土地,搞得刘家各个吃皇粮的废柴王爷们怨声载道。在吴王刘濞的倡导和暗中建群联络下,吴国、楚国、赵国、胶东、胶西国、济南国、淄川国等七个诸侯王一边组织军队,一边联名发表抗议,要求皇帝宰了晁错,如果不杀,大军将直捣京师,清除君侧,也就是晁错。
晁错的老父亲听到这个消息,特地滴滴打车从颍川赶过来大骂儿子:“人家说,疏不间亲,你自以为得皇帝信任,就去离间他们刘家人,还得罪了一大批人,你这么做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听到爹久违的骂声,晁错本本分分地回答:“我做的事都是对的,不这么搞,天子地位得不到至高无上的尊崇,国家也不会安宁。”
老父亲听到这么说,愤愤地丢下一句“刘家安宁了,我们晁家要完了”后,当晚就气得离家出走了,为怕连累受诛,没走多远就服毒自尽了。
严格来说,晁错的削藩路线在当时是势在必行的,西汉实行微缩型分封制,每一个皇帝的儿子,都能得到很大一块地盘当诸侯王,儿子又可以世袭诸侯,世世代代做收税人,不劳而获,犹如蛀虫一样永远吸附在大汉的巨腿上。日子久了,终有一天朝廷会负担不起,腐朽不堪。只可惜晁错一来性格太过直接,不懂拐弯变通,二来没有贾谊的智慧,他的削藩政策都是直勾勾地侵害诸侯利益,那帮被动了奶酪的既得利者当然就会群起而攻之了。
对刘启来说,诸侯们就像突然给自己发了一道选择题,并且要他马上作出解答。从情感上说,刘启自然更喜欢老师,至于那帮亲戚,日久年深,难得一见的,哪有什么感情。可这道单选题的两个答案悬殊又太大,至少刘启是这么审题的:选择保护我方老师,朝廷和藩镇之间就要兵戎相见,血流成河,而选择牺牲一人,诸侯就可撤兵回家,各找各妈,国家也能重回安宁……刘启开始摇摆了。
正值此时,被杀气腾腾包围的晁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危险,毕竟以往任何一次遭到攻击,皇帝都会为自己以化骨绵掌而化解之,他俩就像松柏和青山,是互相成就互相存在不可分割的组合。于是,晁错趁乱想报一把私仇,将不共坐席的死敌袁盎带走。晁错的理由是,吴王刘濞反了,而袁盎曾在吴王那边工作,他当初一直写信说吴王不会造反来着,这不是收受贿赂为诸侯隐瞒,把国家大事弃之不顾吗?
关于袁盎和晁错这对冤家,《史记》并没有提及俩人不和的原因,只说二人从不同框,如果参加同僚的宴会,只要席上有袁盎,晁错立马起身,而只要晁错坐在那儿,袁盎也会马上拍拍屁股走人。
当晁错到有关部门去告袁盎的黑状时,没想到,主审的人根本不信,一来缺乏确凿证据,二来他相信以袁盎的正直不至于干这种同流合污的事。
那么,袁盎在吴王公司任职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收红包呢?答案应该是否定的,不过,他也确实向朝廷转播了吴王不会造反的消息。
当初,袁盎因为喜欢直言进谏被朝廷所不喜,一脚踹去了诸侯国里当丞相,先是齐国,后又转任吴相,出发前,老乡袁种给了袁盎一条保命妙计:“吴国人骄横跋扈,这是在文帝朝就滋长的,你去了那边,千万不要想着控告他们的罪行,一旦你跟他们叫板,下场不是被他们联合上书告死,就是私下被刺客穿肠,所以,你去了那边只要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天天喝酒,不问政事,再时不时给吴王写个不要造反的信就行了。”到了吴国后,心野的吴王果然派人严密监控朝廷派来的“爪牙”,包括他与朝廷联系的书信,都会被先拦截下来已读以后,再发往朝廷。这就是袁盎曾向中央这么报告的原因。说袁盎不作为是真,要说贪污,那给人的感觉就像白日见鬼,大汉臣僚们都是不信的。
晁错率先向袁盎发起死亡威胁,殊不知,这也是他自己的一道催命符。
袁盎得到消息后,立即去见了好友窦婴,一通陈情后,窦婴便亲自去叩了皇帝的门,并声称袁盎有吴楚等齐国谋反的重要线索。
本来就心绪烦乱的景帝听说后,迅速召见了袁盎,在袁盎刚踏进内殿那一刻,他看到了晁错又在和皇帝私聊,俩人嫌弃地对视了一眼,随后,袁盎请求私聊,晁错被暂时请出了群。后面的事可想而知,这会儿没有什么正义之声,只有公报私仇和还施彼身,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嘛。袁盎拼命渲染吴楚等七国之所以造反全因为晁错乱出馊主意,他们本意只想好好过日子,只要杀了晁错,诸侯就会退兵。这和景帝一开始的阅读理解差不多,再加上袁盎的三寸不烂之舌,晁错在这一刻就已经判定了死刑。
景帝思前想后,作为皇帝,他要顾全大局,只好牺牲老师了。不久,晁错还在家中待命呢,皇帝的密旨就传了来,让他穿上朝服跟着使者走,走着走着,晁错突然发现路况不对,这不是通往宫里的路呀,使者这才缓缓露出一丝瘆人的微笑:“陛下让我们带你去接受腰斩呢……”
五雷轰顶,大刀拦腰,晁错就这样被冤杀了。甭管他得罪了多少人,可由景帝亲自下了这个命令,真让不少人心寒不已。一个一心加强中央集权,为皇帝巩固权力的人却遭此下场,真是爱时如珍宝,弃之如敝履。
晁错冤死后,七国之乱仍然有条不紊地爆发了。一个对抗在吴楚一线名叫邓公的人回朝报告消息时,景帝仍在天真地以为,杀了晁错,诸侯就没有起兵的理由了,连忙抓着邓公问:“怎么样怎么样,吴楚军队退了没有?”
听到否定答案时,景帝甚至怀疑,是不是晁错被杀的消息还没传到?邓公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吴王想造反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次削减地盘才是他们造反的最直接原因,但你能不搞削藩吗?不能。所以,晁错只是一个借口,他死不死,对吴楚来说都没什么关系。”听到这里,景帝心凉了一大截,末了,邓公又一次补刀道:“唉,杀了晁错这招真的错了,我看,以后天下没人敢说真话,为朝廷出有建设性的意见了。”
景帝抱着最后的倔强,问了句为啥,邓公心说,这届皇帝不行啊,只好又详细为晁错说了说公道话:“老实讲,晁错的削藩策划,完全是为了拉高朝廷地位,这件事办成了,将是福泽子孙后代万万世的好事,现在计划才实施,你却杀了策划人,这不是让人寒心吗?这不是故意堵塞天下忠臣之口,让大家都闭嘴吗?恐怕,吴楚那帮混蛋还在那边笑,陛下真是神助攻,为他们死去的将士报了仇呢。”邓公的这段话,说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和直接,听到景帝瞬间僵化,好半天都没能发出一句话。发呆了半晌,才终于承认错误:“你说得都对,我也很后悔啊。”算是口头上为晁错平了反。
当然,晁错的死,也不仅仅是景帝的过错,很大程度上,他是自己杀死了自己。人缘差,当权后一家独大,擅改法律,都让无数人对他恨之入骨。袁盎和窦婴的进言,只能算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要排个致死顺序,景帝的犹豫和他自己的不留后路可以算不分伯仲。
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太史公则帮我们总结了:“变古乱常,不死则亡”,古往今来,变法搞乱大家习以为常的规则的人,不是被杀,就是逃亡呀。商鞅是,韩非是,李斯是,晁错也逃不过这个死亡追踪。
《史记》原文:错所更令三十章,诸侯皆諠譁疾晁错。错父闻之,从颍川来,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别疏人骨肉,人口议多怨公者,何也?”晁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错父曰:“刘氏安矣,而晁氏危矣,吾去公归矣!”遂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及吾身。”死十馀日,吴楚七国果反,以诛错为名。及窦婴、袁盎进说,上令晁错衣朝衣斩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