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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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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会杀了你。

在柜子最深处,你能找到一条紫色的腰带,那是我最喜欢的,你把它挂在房梁上,我要用它踏入黄泉。

六助翻出了腰带,帮阿幽小姐做好了自尽的准备,他跪在阿幽小姐身边。

最后,我想吻一吻小姐。

可以。

阿幽小姐顺从地舒展着自己的身子。也许她对六助也有好感,也许她只想利用六助,所以才会刻意讨好他。

六助俯下了身子,比任何人都要深情,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地吻上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地方。

他吻了吻阿幽小姐的指尖,这是他最初也是最后的吻。他为阿幽小姐扶上绳套,就像挂上了一只漂亮的风铃。

行刑的时刻就要到了,“你还有什么执念都放下吧,尘归尘,土归土,安心成佛去吧。”

六助说道:“不,我不成佛,我会化作一只小小的麻雀。”

“你还想说些什么,就趁此刻都说了吧。”

所有伤害过阿幽小姐的人,六助都不会放过!

一直以来,六助内心深处都只把阿幽小姐认作恩人,大和屋算什么,因为阿幽小姐在,所以大和屋还有些意义。

当年,他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孤身一人进入江户城。他是和爷爷一起来的,当年死在大和屋前的老人正是六助的爷爷。爷爷饥饿难耐先到大和屋门前乞讨,但无人理会。六助等不到爷爷便四处寻找,最后在大和屋前找到了将死的爷爷。

但是无论六助如何祈求,也没人愿意救助他,包括少爷昌次,救他的只有阿幽小姐。他埋怨大和屋的见死不救,但又感恩阿幽小姐的饭团。无数个日夜,六助在矛盾中长大成人。

六助已经按佐吉所说的做了,他杀了人,承担了罪孽,现在就要被杀了。他不再欠大和屋了,反而是大和屋欠他,现在他要报仇、要讨回来了,况且阿幽小姐的死和大和屋也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他们要把阿幽小姐嫁给……

六助将在牢狱中积攒的力气都迸发出来,说出这些年他的所见所闻。大和屋如何以次充好,故意在碎米里掺沙子,在新米里掺陈米,贿赂某某官僚将劣米卖出去,恶意囤货抬价,贩卖发霉的毒大米……每一桩秘闻都足够击垮大和屋,商人重利轻义,但这是武士的时代,重义轻利,大和屋的末日即将来临。

昌次混在观刑的人群中,想送六助最后一程,这时他也红了眼,催促着刽子手快点动手杀了六助,千万不能让他再说了。人群中,有人眼尖认出了昌次,而昌次慌张的样子无疑从侧面证明六助所言非虚。

时间到了,手起刀落,六助的血溅了出来,浸入土里。他死了,脸上却还带着诡异的笑。

重兵卫、古畑、吉冈、阿音,他们看了行刑。

“是我们输了。”重兵卫无力地说道,“死了八个人,毁了大和屋。”

古畑摇头道:“也不能这样说,至少有部分正义得到了伸张,他们也算是罪有应得。”觉空和尚只是撒种的人,如果大和屋没有滋生罪恶的土壤,觉空做再多事也是无用。而种子无论是风吹来的、水冲来的、人撒下的,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师父,我们赢了。”珑姬将这个结果禀报给觉空和尚。

为了入内雀,觉空他们做了太多事。

觉空曾扮作大夫为阿幽小姐治病,诱导阿幽小姐生出求死心,又恶化各屋之间的关系。当命案发生后,觉空和尚为给大和屋施加压力,制造各屋互不信任的气氛,还引导了重兵卫他们。

沾血的晴明桔梗、马场的血衣和短刀是佐吉在珑姬的帮助下安排的,马场和昌幸不同,他有足够的时间处理证据,血衣和短刀随手丢进河里都比埋在地下安全,马场粗中有细,书房那么干净简洁,很难想象他会犯这样的错误。

血衣和短刀,其实是珑姬伪造的,偷一件马场的衣服沾上些人血,找一把和凶器差不多的刀,潜入四屋埋好它们。反正马场已经死了,也不能为自己辩解。

沾血的晴明桔梗则透露了觉空和尚的布局,陷阱抑或怪物最可怕的不是全貌,而是只露出一角,想象力和猜疑就会发挥功效。

挑拨离间之下,昌幸就这样杀了马场。马场真的很无辜,他什么也没干,因为听说二屋要对他不利,这才气势汹汹地和昌幸见面,结果被昌幸误会,最后被杀。

觉空和尚听了珑姬的想法,淡淡地笑了。

“为师是出家人,不看重输赢。”觉空和尚说道,“而且我也只是撒下了种子而已。”觉空的比喻和古畑不谋而合。

“一粒种子长成一棵大树要经历无数磨砺,要有无数助力,譬如一阵风吹开挡住它冒头的粗砾,一阵雨刚好解了它的干渴,远近无走兽,没踩折它的脊梁。而我不过是浇了点水,施了点肥,对它来说,仅仅是个过客。”

此案有三类雀,对应三种入内雀。新兵卫贪婪无耻,是内部的蛀虫,他是第一类入内雀;六助内心深处一直想毁灭大和屋,出于对阿幽小姐的爱,他才什么都没做,他是第二类入内雀,也是最早出现的入内雀,他是为了待在阿幽小姐身边才披着人皮;佐吉、昌幸,包括阿幽,他们心中满是怨气,这种怨气既有对仇敌的,也有对自身的无奈,这种怨气累积,让他们变成了妖怪,就是第三类入内雀。

群雀啊,振翅高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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