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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天晌午,李纲带着备好的车马出现在梅林中,却见藕色衣裳的女子已然倚梅相候。
“苏姑娘……”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公子他……”
谁料苏挽卿一甩包袱便上了他马车:“李丞相,咱们走!”
“公子呢?”
苏挽卿咬了下唇,眼中有光盈盈一闪:“他……他大约被人掳走了。”
“什么?”李纲大惊。
苏挽卿昂着头看他:“我知道,他一定有办法的,他一定会在京城等我们的。”
看见了水眸中的坚信,李纲迟疑了下,忙命起程。却听她忽然问道:“丞相是怎找到我们的?”
李纲回答:“其实也是巧合,在下估计二位约莫是在临安附近隐居,便亲来查探,遍寻不着时,却正巧远远望见小镇上一家酒铺的酒旗飘扬,其上一个‘酒’字好生眼熟,近了一看可不就是公子的手笔?要知道那时在下对公子的朱批可是看熟了的。如此,还用问吗?酒铺自然是姑娘的了。而二位的住处也就不难寻了。”
泪花几乎要蹦将出眼眶,苏挽卿不由狠狠地又咬了自己下唇一下:竟是这样暴露的行踪!难怪起初他死活不肯帮她提那个字,他竟是早就想到的,要不是她软磨硬泡——唉,以后还是大事小事全听他的算了。啊不!听他的更糟!还是小事听他的,大事听她的好了。想着,她钻进了马车里去,偷偷擦干了眼泪。
在她恢复了清明的眼波中,车窗外的红梅正逐渐被她抛在脑后……
比雪还清比梅还艳的女子望着前方的长路,握紧了拳:
倦初,我来了,等着我啊!
也不知已颠簸了几天,云倦初凝神听着马车外面的响动:经历了几天的寂静,终于人声喧闹起来,他猜是进了某座城镇。而在同时,劫持他的人也说话渐少,不但是更少开门跟他说话,就是几人之间也多是沉默——大约是为掩饰口音的缘故,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前方一定是座大城市。
他们是入夜时分进的城,听见更夫拖着声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熟悉的语音让云倦初心头一震:这里竟是汴梁城!
到时候了!心念电转,他暗暗下定了决心,从怀中掏出那瓶剩了不多的救命丸来,一仰首,将所有的药丸都吞了下去。本就晕车,胃里顿时又翻江倒海,他捂住唇,强忍着恶心,强迫自己将返到口中的药和苦水一同再咽回去,就这样,半天才终于咽尽。闭目,他自己开始猛烈地咳嗽。这一引发,果然就再止不住,弯着腰,他咳得终于连声音都已再发不出来,而捂唇的袖却越来越湿,终于连袍脚上都飞溅上了朵朵桃花。身体越来越沉,背靠着车厢壁,他感到自己在一点一点的向下滑落。咬着唇,他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将瓷瓶向对面的车厢砸去——
“哐”的一声,马车随即一震,自不是他砸出的效力,却是驾车者闻声勒马。
车厢门被打开,为首的青衣人探进身来:“怎么了?”见了他灰败的面色,立时一愣,“你又犯病了?”
云倦初连点头的力气都已没有,看了他眼,没做声。
青衣人便钻进车来,伸手上上下下掏他衣襟:“你那些药呢?”
他低眉看向车内的碎瓷:“……吃完了。”
青衣人顺着他眸光望去,不由拧了眉:“你这次吃了几颗?”
云倦初淡淡答:“剩下的全吃了。”
“你成心的,是不是?”
云倦初冷笑:“我自己的身体,用得着你来教训?刚才发作,要不是我把药全吃了,你现在见到的早便是个死人了!”说着,又咳起来,颧上隐约的潮红掩在太过虚弱的苍白中,已是看不真切。青衣人只见那支离病骨又往下滑了一些,眼看就要栽倒在车中,却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那人仍扬着首冷冷看他:“……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再没有药……我撑不过今晚……”
青衣人望见白衣上的斑斑血迹,不由心头一跳:“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千里迢迢……却要运个死人向你们主子交差了……”云倦初闭目而笑。
“你不许死!”想到主子吩咐,青衣人眉棱一搐,一把拽起那洁白前襟,也顾不得掩饰口音,大声吼道,“听见没有?!”
云倦初笑得很淡然很悠然,仍未睁眼,只轻轻摇头:“这不是我想就行的……”
“你别想耍花样。”青衣人虽有些慌神,却毕竟还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