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页)
“更凉了!”孩子一声“惨叫”,“还是不要了。”
“不要了?”苏挽卿眯起秀目。
云倦初笑看二人打闹,转脸对李纲道:“挽卿喜欢孩子,见笑了。”
李纲望着他,眸光一暗:“是李某打扰了,这就告辞。”
“走好。”云倦初望向门外的飞雪,浅浅一笑,“门没关。”
李纲的眼睛一亮,忙一揖而去。
在他走的同时,苏挽卿也对二毛道:“二毛,快回去吧,别让你爹娘等急了,师娘今天没工夫和你再聊,改天吧,好不好?”
二毛便也掩门去了。
他自听不到门后随即爆发的咳嗽声。
云倦初一手紧抓着苏挽卿手,一手以袖掩口,已是直不起腰来。
藕色衣裳的女子拢紧那白衣单薄,“倦初,倦初……”唤着唤着,已有亮晶晶的东西在眶里打转,却偏倔强得不肯掉下来。良久,待怀中人终于停止了咳嗽,她才狠狠的抽出手,抹了抹眼睛。
“……挽卿?”云倦初一边抬眼看她,一边将一截袖口塞入自己的掌心。
显然是没抹干净,仍有什么东西在娇颜上闪烁着,盈盈有光,却还不如佳人的眸子亮:“干吗在他面前憋着?干吗不咳给他听?你还有什么好强撑着的?”终于忍不住还是走了过去,抚过他鬓边无意中滑脱的发丝,那眸子里的光已化成了水,“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何苦啊?”
云倦初伸手覆上她放在他鬓上的手,那手暖暖的,教他的手也暖和起来,轻轻地笑:“我不是强撑,你知道我的,在别人面前,我是不习惯……”眸中映出那唯一的绝代风华,“这样的我,只你一人能看,也只是你一个人的。”
苏挽卿闻言,终于也笑了,蹲下身,抬眸望他:“你就是说得好听。”说着便抽出手来,边捋着他衣上的皱褶,边道:“这样的你是我一人的,那怎样的你又是别人的?倦初……”故意隔衣拧了他腿一下,见他吃痛的皱眉,她扑哧一笑,掩饰着眸中的不确定,“你这个人……一点都没变——滑不溜丢的,抓都抓不牢。”
从前她爱说他是天上的云,现在倒说得好似地上的泥鳅,云倦初低眉望着妻子,笑得恬淡:“再难抓也逃不过你的五指山——我心里的事从没打算瞒你:这一回,事情怕是不简单呢。”
苏挽卿将头枕在他膝上:“你打算怎办?”
“事到临头,躲是躲不掉了。”他咳嗽了两声,将握住的袖口又往手心里塞了塞,方道,“唯有面对吧。”抚着她的长发,他的眸光渐渐清远,声音也比方才低沉,“挽卿,我想,我们不得不先离开这里一阵子。”
她能想象他幽冷起来的神色,也就不去看他,只轻轻地叹:“一定要吗?”
“一定。”他的眸光很淡也很亮,“而且要越快越好。”
她终于忍不住扭头看他,见他正环顾他们的小屋,瞥到她回转,冷凝的墨瞳中终于有薄光一闪,“这样才能越快回来。”
天下都当云楼公子说话一言九鼎,只有她知道他云倦初话里搀的水分比她卖的酒里的还多!恨恨地想着,她咬着唇,脑子飞转,直到终于念及:说好的,小事她做主,大事他说了算——这回可总算是件大事了吧?也罢,一年了,就让他做回主吧。这才终于咽下了许多劝阻和担忧的言语,对他点点头,“好吧,我收拾下。咱们何时动身?去哪儿?”
“我想李丞相会安排的,这个不必我来操心,等他信就行。”
“那是……京师?还是太行?”水眸闪闪。
云倦初闭了眼,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我,想去京城。”扇睫下掩不住的阴影投落。
苏挽卿不忍再看,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大约是蹲得太久,这猛的一站竟让她有些眩晕,身子一晃,正撞进了他怀里。
“挽卿?”他睁眼,一把接牢她。
她跌坐他膝间,盯着他,忽然笑得开怀。
他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耳根竟有点发烫,“挽卿,怎么啦?这么大人了还这么爱闹!”
她双手搂住他脖子,眨着眼,星眸中有什么忽闪忽闪:“我就是爱闹,怎么样?我高兴,行不行啊?”
他终也被她带得微笑起来,连连点头:“行行行。”伸手想回抱,却又想起了藏在掌心的袖口,便改了作势推她,“夫人若是高兴够了,可不可以抽空考虑下今天的生计?”
“啊,忘做饭了!”云夫人惊跳起来,“你等着啊!”说着便往门外的厨房跑。
风进来又出去,带来股冷冽的梅香,云倦初望着门开门关,清浅地笑了起来,心里居然觉得很暖很暖,然而身上却是骗不了人的,这天风太大了,就这样一阵也激得他又一阵低咳。好不容易止住了,他低眉一看,果不其然的袖口上又染了两三点嫣红。苦笑了下,他站起身来,走到面盆旁,将袖口浸到水里,仔细地揉搓着,正在这时,门却又开了——
“倦初?”
他有些心虚地回眸,瞧见去而复返的她。
苏挽卿却完全没看他手上一眼,径直进屋提起二毛送来的兔腿,笑盈盈地问他:“你想吃红烧的还是清炖的?”
“……红烧吧。”他虽口味偏淡,却知这曾性如烈火的女子喜欢着甜、咸、辛辣等等一切浓烈快意的味道。
“好,大事听你的!一条红烧,一条我腌上,咱留着回来吃。”她嬉笑着朝门外走,走到门口才丢下句,“去换一件吧,别着凉。脏的等会儿我来洗——你云大公子有哪次是洗得干净的?”说着,便出去了。
挽卿……他转过眸去,望着水中倒映的自己,慢慢拧干了袖口:我们,一定能回来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