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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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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栋半木造的农舍,约有五开间大小;七英尺高的荆棘和忍冬树篱隔开街道,蔷薇四垂。对那些美国人、度假者和摄影师而言是一栋天赐美屋。几扇小窗静谧地开着,鲜蓝色的屋门也亲切地敞开,阴影中隐约可见墙上一支铜制长柄锅的光泽。

他们走上红砖道的时候,门口台阶上出现了一位瘦小的女人,扎眼地系着一条白色的围裙,稀疏的头发在脑后挽成髻,头顶上摇摇欲坠地戴着一个黑丝缎圆形鸟巢状的物件。

提司铎一看见她,脚步就放慢下来,因此她可以清楚地由队长穿制服的庞大身影看到将要面对的麻烦。

不过皮茨太太是警员的遗孀,因此紧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安。以往只要穿制服的身影走上门前小路,就意味着她该去准备餐点了,因此这会儿她的心思也就是往这方面想。

“我已经做了些煎饼。待会儿会很热。最好把炉子熄掉。罗宾逊小姐进来的时候,请你告诉她好吗,先生?”接着,她认出了穿制服的是警察,“别告诉我你无照驾驶,先生!”

“她叫罗宾逊小姐吗?她出了点意外。”队长说道。

“车祸吗?天啊!她开车老是乱来。严重吗?”

“不是车祸。意外发生在水里。”

“噢,”她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严重!”

“你说‘那么严重’是什么意思?”

“在水里出意外只有一种结果。”

“是的。”队长同意道。

“哎,真是,”她说道,悲伤地沉思着,然后态度突然大变,“你到哪里去了?”她破口大骂,瞪视着垂头丧气的提司铎,活像在西欧佛的市场里瞪着鱼贩砧板上的鱼。她对“绅士阶级”的表面顺从在灾难出现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曾经私底下认为提司铎是“窝囊废”,现在他的样子正是如此。

队长感到很有趣,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这位先生并不在场。”

“他一定在场。他紧跟在她后头走的。”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我就住在前边不远的农舍里。”

“你知道罗宾逊小姐的其他住处吗?我相信这里应该不是她长住的地方。”

“没错,当然不是。她只在这房子住一个月。屋主是欧文·休斯。”她停顿一下,很高明地让这个名字的重要性挥发出来,“但是他现在正在好莱坞拍电影。应该是关于西班牙伯爵的故事,他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已经拍过意大利伯爵和法国伯爵,他相信拍西班牙伯爵会是一次全新的体验。很好的一个人,这位休斯先生。尽管有这么多人奉承,他还是没被宠坏。说来你大概不相信,有个女孩来找过我,塞给我五英镑,要我把他睡过的床单给她。我给了她我自己的床单。她一点都不害臊,还要给我25先令,要他的枕头套。真不知道这个世界要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不知道——”

“罗宾逊小姐还有什么其他的住处?”

“除了这里,我不知道其他的。”

“她要过来之前没先写信通知你吗?”

“写信!没有!她拍电报。我想她会写信,但是我发誓她从来没写过。她大概一天会由利得斯通邮局拍六封电报。大部分都是我家艾伯特拿去的,趁下课的时候。有几封还用了三四张电报纸那么长。”

“那么,你知道她在这附近有熟人吗?”

“没有。除了斯坦纳威先生。”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有一次——那时候我正在告诉她冲马桶的小技巧,要用力按下去,然后轻巧地放开——有一次她说:‘皮茨太太,’她这么说,‘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一看到人的脸就讨厌?’我说我对某些人是有点反感。她说:‘不是某些人,皮茨太太。所有的人。纯粹对人感到恶心。’我说有这种感觉时,我就喝一匙蓖麻油。她笑着说这点子不坏。只要每个人都有一个这样的好点子,两天之内就会天下太平了。‘墨索里尼就从来没有想到这点。’她说。”

“她从伦敦来的吗?”

“对。她在这里的三个礼拜只回去过一两次。上次是上个周末,她带了斯坦纳威先生回来。”她再次不屑地瞥了提司铎一眼,好像他是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他难道不知道她的住址吗?”她问道。

“没人知道。”队长说,“我看能不能从她的文件里找到什么头绪。”

皮茨太太领路,一行人进了客厅,凉爽、昏暗、飘着香豌豆味。

“你们怎么处理她——我是说她的尸体?”她问道。

“放在停尸间。”

这句话似乎首度将悲剧带进了屋内。

“噢,我的天啊!”她把围裙下摆缓缓地在光洁的餐桌上移动,“我还在做煎饼呢。”

这不是在哀悼浪费掉的煎饼,而是她向世事无常的致意。

“希望你需要吃早餐。”她对提司铎说,语气缓和了起来,似乎因为下意识中了解到人类充其量不过是命运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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