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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北州鼙鼓浓(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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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夜晚,因为刚刚窥破卫青和自己心中的秘密,而羞缩、窘迫、烦恼、害怕。

“十一年来,你渐渐变得沉静、稳重、忧郁,有一种沧桑的美。”卫青仍然在门外徘徊,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他和她之间隔着难以逾越的距离。

“卫青……”平阳公主低唤着。

“唔。”他深沉地看着她,岁月它不会放过任何人,虽然保养得甚好,但平阳公主的眼角终于出现了皱纹,她的皮肤更不再娇嫩而有光泽。

然而,他仍然和十一年前,不,十二年前一样,强烈地爱慕着她。那从前的狂热,已化为了今天的深挚,在黄沙漫漫的塞外,在凄凉的胡笳声中,他思念着的,常常是她,而不是自己的妻子赵吉儿。

“有时候,我想,我心底里的这一切,我的忧伤和感情,都不应该让你知道……”平阳公主的眼角渗出冰冷的泪水,“但是,在独自守候了几千个痛苦思念着的夜晚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熬下去了……我像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再也无法为你流下眼泪……”

卫青的泪水汹涌而出。

面容冷淡的他,长这么大,只哭过一回,那次是母亲卫大娘将他送回生父的家乡后,心肠甚狠的生父,竟然接受大妇的意思,让这个私生子睡在冰冷难闻的羊圈里,像个下等奴才一样,为他们牧羊。

年幼的卫青,子夜时分被冻醒,只能挤到羊群中取暖,望着天空的星星,想起自己悲惨的身世,七岁的男孩忍不住流下了心酸的眼泪。

此后,再大的折磨和痛苦都不能令他流泪了。

然而今天,平阳公主那情不自禁倾诉出的痴情和绝望,令他的心碎裂成片。

“平阳!”他终于迈进了门槛,十一年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隔了这样远这样艰难的道路。

他伸出手去,将平阳公主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如丝的长发和肩背。

平阳公主依然闭着眼睛,她害怕这真的是一个梦,睁开眼,一切就会烟消云散。三十二岁的她,还配得到这份真情吗?

她能感觉到他炽热的呼吸,以及他探索一般的轻吻,她慢慢张开滞涩的嘴唇,去迎合他,去回应他。这迟来的感情,令她既兴奋又畏惧,她是不是在追求一种犯罪般的快乐?而且像昙花一样转瞬即逝?

破屋之外,忽然又响起了马蹄声,蹄声甚急。

接着,一个喘息未定的声音在门外叫道:“卫将军呢?卫将军人在哪里?”

卫青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转身大步出了破屋,高声问道:“什么事?”

卫青笑逐颜开,捻着颏下的短髯,思忖道:“是个儿子!叫什么呢?就叫他卫伉吧,伉者,有为之士,志气高远!”

他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进了积雪的破屋里,平阳公主的脸色变得苍白,刚刚涌上心头的喜悦之情,早已不知去向。隔着朽坏的窗棂,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卫青的背影,便悄然退出门,牵上自己的火龙马,由破窑后面飞驰而去。

她猩红色的大氅,在风中像面汉军的大旗一样飞舞着,艳丽夺目。

泪眼蒙眬中,平阳公主似乎又看见了自己在西厢地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录的那首诗:

北风其凉,

雨雪其雱。

惠而好我,

携手同行。

其虚其邪?

既亟只且!

……

十一年过去了,卫青不再是当年那个不沾烟尘的单纯少年,他已经是闻名天下的上将,已经为人父母,背负着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的责任。

她是不是在追求着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

五位高权重

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

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的春日,平阳公主正在自家的花园里一个人射箭。

宫里来的黄门令李章,躬身立在她后面,谨慎地说道:“皇后的册封大典定在三月甲子,这是卫皇后亲笔写的信,她请您一定要出席册封典礼。”

平阳公主有些无奈,她的嘴角浮上了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你去告诉卫皇后,当年连我母亲王皇后的册封典礼我都没有参加,平阳生平最恨这些虚礼,请皇后多加原谅。”

“这……”李章的脸上有几分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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