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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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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往后,看去全是一片的蓝。哗哗的涛声响在她的脚底。

海浪声中忽传来细细的哭泣。一线极微弱地,或许本来并不微弱,只是被涛声掩了。偶尔辨得出,断断续续,一声钻到耳朵里,细听却又没了。像个做梦做到一半的鬼,坟茔忽被人发掘,那敞露在天光下的骨殖或者便会有这样的嘤嘤的泣声吧。满目是惶惑无措,硬生生陡砸进眼睛里去的现实。杂乱,天旋地转。她惘然地笑了一下。

金尊玉贵的郡主娘娘。她仍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命运,为此而终日哭泣。命运是这样叵测,教人在它面前敬畏地凉了肺腑。而这女孩的命运,不过是个异族的隔绝了家山的男子罢了。究底,人世间女子的命运,到头来总归是要结局于某一个男人……万万人中随便哪一个男子,长久相守,或中途仳离的。他一出现,便是一切了。呵,命运这样叵测……为什么偏偏是他?中间似有某种神秘在,其实可能并没有。

不过是偶然。

换了另一个,行不行?

假如,甲从来不曾出现过,会不会就把乙当成甲,然后一样安心地活完一世?……她又闭上双眼。她并不明白。

她本不在这规则中。是她自己选择了人世女子命运的叵测。某天,偏偏是他。

因此她离开海。

原来却也不过是进了另外一个海而已……人的海,有那么多的人,她为了厌倦无愁海底的孤独而离去,可是没有想到……

眼前是黑暗。耳朵里只有哗哗奔涌的海浪声。

晚间转回舱房,见婢仆一个也不在,却又有一阵沉闷的泣声幽幽传来。她吃了一惊,循声去看,绕过帘幕,窄窄舱中并无多少回旋余地。

她便看见了他。

谁想得到人前永远含笑得体风光无限的钦差褚大人竟会把自己关在狭小的舱房中偷泣。

她怔了一下,连忙上前。

“相公,你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服?”她焦急地忙用双手扶起他的头,对着脸上端详,又试试他的额角。倒不曾发热,就是面色有些青白。泪痕尚自纵横。

他堂堂男子,关起门来哭泣不料被妻发觉,登时十分尴尬。咳嗽了两声,想要遮掩然而证据确凿,竟无从遮起。推开她的臂,抬手忙想拭泪,觉得更着痕迹,只得讪讪地又放下手去。

他从伏着的**直起身来。

“没什么。夫人不必担心。”

“还说没什么。你瞧瞧,眼泪还没干呢。相公定然有事瞒我。”

她伸手为他擦泪,被他脸一侧躲开了。有点生嗔,见他的模样,不禁又是心疼。

“莫非是结亲之事出了乱子?——那边要悔约么?”

寻思眼前除了这桩重大差使,更有何事能令气定神闲的他像个孩子般地哭起来。想到郡主连日不乐,又问,“还是郡主使性子拒婚了?”

他摇头:“郡主颇识大体,哪至如此。这门婚事并无波澜,一切顺当得很。”

“那——难道是那边的使者对相公无礼么?”她皱着眉,猜不透个中原由。

他脸上一红。

又直了直腰,正襟危坐:“看夫人说的话。褚某虽不济,也不至于被那蛮夷之人欺负了关起门来哭吧!夫人真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她听了不觉笑起来。怕他着恼,好言慰抚:“既如此,相公到底有什么不称心,不妨对我明言,也好为你谋划——夜明不懂,相公甚得朝廷器重,眼下这趟差,如你所说一切顺当的话,等办妥了回京,皇上一定又有褒赏。相公这些年做官做得一帆风顺,家中有我照料也从无风浪,孩儿也听话,如今不知还有什么为难事,教你这样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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