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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斗罗(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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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不是王栋,是我自己要跳墙的,我怕迟到……

你还说不是!蒋大奶子的大布袋又晃了起来,她肥拳伸出,捣着孔繁星的肩窝,一下两下三四下,还说不是,还说不是,你还护着他,替这样的小痞子说话——你什么时候学会讲哥们义气了,我让你扛我让你扛。

真的不怪王栋,蒋老师,我起晚了,怕迟到,才跳墙的。

让你包庇他!让你包庇他!肥拳锲而不舍,捣着孔繁星的肩窝,一下两下三四下。

我心里说,你他妈傻呀,你就说是我带你跳的不就完了嘛,要不你他妈就惨了。唉。就你这小身板儿,禁得住她那一指禅吗?

孔繁星节节败退,眼泪又出来了。操,我想我干脆说出来算了我,我说,蒋……老师,我把“大奶子”硬生生咽了回去,可噎死我了——

就是我,是我叫他跳墙的。

她停止了捶捣孔繁星,慢慢转过身,瞪着我,脸上肥肉抽搐,正要发作之时,孔繁星说:

老师您别听他的,您是信好学生还是坏学生的话?我是自愿的,跟他没关系,他跳他的我跳我的。

声儿挺大这回。也挺有道理,是啊,得信好学生的话呀。我头一回有点儿佩服孔繁星了。

反了反了!蒋大奶子肥胖的身躯转了个圈,抬手伸指如戟,戳在孔繁星的脑门上,脑门受力,后脑勺委屈,重重撞在墙上,墙受力,作用在后脑勺上,脑袋委屈得反弹回来,脑门又倒霉了,迎头撞在袭来的第二指上……

总共三指。孔繁星头晕脑胀,眼泪汪汪,脑门之上却只有一个白点,证明每一指的成绩都是十环。蒋大奶子还不解气,叉腰挺肚,喘着粗气说,你们,你们给我,面对面,站好。

她又有新手段了,在收拾学生上,不得不说老蒋是个天才。

孔繁星,你抽王栋一耳光,王栋,你再抽孔繁星一耳光,一人一下,听见没!

我说停才能停。开始!

老蒋退后一步,给我们让出挥臂半径,冷笑着说,你们要是不打,我就亲自来——她抬起一只红白巨掌,在我们眼前摇了摇。

我和孔繁星四目相对,眼神温柔,简直两个惺惺相惜的绝世高手。教室里安静得过分,我们作文里通常这么形容:能听见一根针掉地的声音。在寂静中,我和他用眼神达成了共识:打就打,宁可互殴,也绝不让蒋大奶子的脏手拿我们的脸过瘾。

一秒五秒十秒。凝滞的空气加大了那股汗酸味的浓度,她的呼吸也愈发粗重。她早晨肯定吃蒜了,腌蒜。

孔繁星的小丑脸撩动着我的笑肌,我“扑哧”乐了。随后,眼睁睁看着孔繁星的手如一片落叶向我飘来,耳光,这也叫耳光?好吧好吧,够哥们,你拍拍我脸蛋我也拍拍你脸蛋,我用饱含笑意的目光斜睨蒋大奶子,在心里默念:你拍一,我拍一,你妈屁股擦油漆;你拍二,我拍二,你爸屁股摔八瓣儿——

蒋大奶子脸上闪过三道光,红蓝绿,最后定格为铁青色,面沉似冷却猪油,一条肥肉自嘴角开始抽搐,皮肤下脂肪内似有怒虫攒行,两眼内火光熊熊烈焰升腾,终于嚎叫一声——

哪位有正义感的同学站出来,帮老师惩罚他们!

作文里另一个形容非常安静的词是鸦雀无声。没人搭茬儿。

孔繁星停下手,可我还继续呢,我嘻嘻笑着,拍着他的脸蛋,嘴唇翕动:你拍九,我拍九,你妈跟猪手拉手——

我再说一遍,谁来帮老师伸张正义。

你拍十,我拍十,你爸擦屁股不用纸——

老师,我来。我和孔繁星把脑袋同时转向发出响应的座位。只见金海涛举手起立踢开凳子,晃动身形向我们走来。

金海涛比我高比我壮比我头发卷比我眼睛小比我脸上的横肉多。在这个班里,他是公认的老大,请注意,我说的是“公”认,就是说,男生们都默认他是这个班里的霸王和NO。1。

其成名作是,五年级的时候曾把一个初二的学生打掉一颗门牙,引得一小撮男生天天跟在他腚后头。那阵子,铱金英雄笔、彩色带香味的橡皮、带吸铁石的雷欧(注:日本动画《森林大帝》里的狮子王)图像铅笔盒,小奴才们纷纷孝敬。上了初中,贡品中多了香得熏得人脑仁儿疼的凤凰香烟。雌的里头,也有一两个傍着他的,一个叫张丽苹,一个叫张丽娜,一**一狐媚,各擅胜场。但不是姐妹,是“妯娌”关系,所以两女免不了争风吃醋,但是金海涛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双姝倒也相安无事。孔繁星曾极不贴切地称之为“娥皇、女英”,也太抬举金海涛了。其他雌的,对金海涛,有鄙视的,有惧怕的,都敬而远之或不敬也远之。我和金海涛没什么过节,素不来往,虽同在差生之列,可是并不互通有无齐头并退。

一句话,同是差生,可我和他不是一种差法。

论成绩,我不如他,原因是有人给他递纸条,还有的干脆把卷子递过去让他抄,我没人孝敬,也懒得抄,我觉着卷子空着挺好,填满了也没什么意思。

论打架,我七岁书包里装半块板砖,十岁时板砖换成链锁,十三岁偷了我爸的三棱刮刀,松木的把儿,棱有三条,血槽三道。前两种兵器都用过,抡起装板砖的书包,三四个人近不得身,防御意义大于攻击;链锁是双股加长,我自己动手做的,抡出个“无穷大”,七八个人近不得身,攻击力大大加强,但仍然以防御为主;三棱刮刀我亮出过两三回,攻击力登峰造极,但轻易不可出手,主要用于威慑。校门口常有社会上的痞子劫财劫色,我没色,但我爸给的我零花钱本来就不多,更需珍惜。刀一亮,心一横,就等于保住了兜里的几毛钱。说实话我不敢拿刮刀捅人,捅上就是个死。可我的眼神能助刀力,刀一亮出我眼就眯起来,能读懂的人明白:这人不要命,是敢弄死人的那种。其实呢,我学的是《加里森敢死队》里酋长那股子狠劲。

论势力,我和金海涛比,处绝对劣势,我独来独往,不群不党,人不犯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秉信我爸的老王语录。我爸是工人,只懂车钳刨铣,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不过他年轻时候是个狠主儿,有天他说,人多可不见得势重,豁出命来,一百个人也白搭。

这话我信。

金海涛跟别人说过,王栋这孙子,早晚我跟他必有一战。有人偷偷告诉我了,学金海涛的口气还挺像,金海涛是学电影里的,电影里有个将军单手叉腰,右手横着一挥,然后攥紧拳头,目光坚毅地说,和国民党反动派,早晚必有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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