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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斗罗(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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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斗罗】

“魂斗罗”一词源自印度梵语,是婆罗门斗士中的一位。相传“魂斗罗”以一当十,战死后直立不倒,被人尊为神膜拜,在印度是一种神勇武士精神的象征。更为人熟知的魂斗罗,是诞生于1987年的一款电游,八九十年代风靡世界。

现在让我想想我和金海涛打过几次架。次数肯定不少,要不干嘛还用想。

孔繁星就一次架没打过,就不用费这个脑子。孔繁星唯一的“光辉事迹”还是跟我一块干的。有天早晨我俩都起晚了,在路上碰到。这个平素最守纪律的家伙对于即将记录在案的这次迟到忧心忡忡。我轻而易举地就帮他解决了难题,跟他说我要抄近路、翻墙去学校,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如此这般,时间还有富余。他拧着眉毛左思右想,弄得我很不耐烦,我说你爱去不去,反正我天天翻墙头。他楞了楞,不再吭声,跟我屁股后头一溜小跑。

“天天”这俩字促使他下了决心,这个精于算计的家伙迅速做了评估:1,迟到是不好的,要挨老师骂;2,翻墙头是不允许的;3,翻墙头可以避免迟到;4,翻墙头虽然不被校方允许,可是既然王栋天天翻,那被逮住就是小概率事件。结论是:可以翻。

到墙根儿底下,我让孔繁星先往上爬,我在下边护着他。妈呀,这么高啊!他那小眉头又皱起来了。其实还不到两米呢。我不理他,抠着砖缝攀缘而上。我攀爬的样子在他眼里一定如猴般矫捷。

我坐在墙垛上冲下喊,上来,我拽你。孔繁星把书包甩到身后,先抬起一只脚,脚尖蹬在一块砖的豁口上,使了使劲,跟小马过河似的,试探着,然后才伸出手扒住砖沿往上爬。我把他拽上来,他骑在墙头上,哭丧着脸跟我说,王栋,我清早刚换的裤子,脏了。

我看了看我的劳动布裤子,冲他撇撇嘴——我意思是你活该,谁让你穿那么好的裤子,谁让你裤线那么直。肯定是他妈给他洗的、熨的。再瞧瞧我,你看没妈也有没妈的好处。

我片腿转身,往下跳,落地时我双膝弯曲,弹簧般弹起,卸去重力加速度。锦毛鼠白玉堂也不过如此。我扬起头,孔繁星还骑在墙上呢,两手紧紧抠住墙砖,小脸煞白,连扭头往下看看也不敢,脖子都僵了,就跟这墙是会跑会颠儿会尥蹶子的马似的。他带着哭腔说,我下不去啦,我腿软啦,眼也看不清啦——

我硬憋着笑跟他说,孔繁星你别怕,你把墙外的那条腿抬起来,像我刚才那样先坐在墙上,然后——

你刚才怎么弄的我没瞧见啊,我腿抬不起来了,麻了。

笨蛋,再不下来就他妈迟到了!我说。

嗯,真笨蛋。

这句不是我说的,是我身后一个人说的,我猛回头,见是我们学校的保卫科长,我反应神速,夺路就跑,可他胳膊长,都没动地方,一把就扯住了我军挎的带子,说,呵!你倒是不笨,不过想跑也没那么容易。

他瞪了我一眼,瞪得锋利,没准他觉得这一眼就能把我钉住。

你给我站在这儿别动!说完他向墙根儿迈去。

保卫科长得有一米八多,一抬手他就攥住了孔繁星的脚脖子,他微微抬起头,对孔繁星说,暖洋洋地说,别怕,孩子,别怕,你就往我身上倒,往叔叔怀里倒,叔叔抱你下来。

孔繁星点点头,说,嗯。与此同时,别——我的喊声也脱口而出,可是,晚了。

孔繁星向保卫科长倒去,在空中,他还伸出了双手,像孩子扑向母亲,小鸟飞向温暖的巢——保卫科长也张开双臂,如同一个向孩子敞开怀抱的父亲。孔繁星闭着眼睛,掠过白云和小鸟,向着温暖的怀抱坠落。保卫科长“噌”地闪在一边,两条胳膊还保持着慈父的姿势。

孔繁星在空中翻了个身,脸和肚子朝下砸在地上,一圈尘雾腾起,我本能地闭上眼,只听到一声闷响。

睁开眼后,我嘴里蹦出一句“我操你妈——”,保卫科长收起慈祥的笑,阴着脸走近我,他一手薅住我的头发,微微俯身,另一只手扯起孔繁星的胳膊,拎小鸡似的把他提起,这时,孔繁星才哭了出来,嚎啕大哭,嘴咧得老大,眼睛都挤没了,鼻子里的血沫汩汩而出,血流和鼻涕汇合一处,沿途裹挟着土,泥石流般流向他大张的嘴里。

保卫科长说,走,小兔崽子,跳墙还他妈骂街,走,找你们老师去。

路上,我骂了三句“你妈了个逼”,我还加了一句“操你妈你他妈不是人”,一句一脚,保卫科长总共踢了我屁股四脚,就到了初一三班教室。这时孔繁星止住了嚎啕,耷拉着脑袋抽抽搭搭,吸溜着鼻子。

蒋老师,这两个小……同学,翻墙头被我抓住了,您可得好好管管,你瞧,这孩子把鼻子都摔破了,多危险,家长知道喽还不得怪学校?不过他还算老实,这小家伙可不老实,还骂街,嘴别提多脏了——

保卫科长推搡着我,把我推到蒋老师鼻子底下,如同证人呈上证据。蒋老师一双**上下移动,像有两只隐形的手拎着两个大号布袋提上去又放下来。一股浓烈的汗酸味冲进我鼻孔。

最初我们管蒋老师叫蒋介石,后来叫蒋该死,再后来觉着蒋介石太瘦,她太胖,除了都姓蒋之外实在没什么共同点,渐渐就没人叫了。

某年暑假归来,我们班大多数女生胸前鼓起两个小蒙古包之后,我们就管蒋老师叫蒋大奶子了。此处的“我们”专指男生,女生是不叫的,可能是她们怕自己将来也长成大奶子,我觉得。

蒋大奶子伸出沾着粉笔灰的食指,在我脑门重重戳了一下两下三下。她这项武功很厉害,出手如电力道十足,躲都躲不过去。曾经一指把我们班一个强壮男生戳了个屁墩儿,众男生又恨又怕,可谁也找不到破解蒋大奶子一指禅的办法。我们几个和她仇深似海的男生只好剑走偏锋,用堵锁眼的办法报复她。橡皮泥、火柴棍儿都用过,可是都被蒋大奶子轻易破解,没耽误她上课和训人,最多是稍稍延迟。只有一次导致她没法上课,最后不得不喊后勤来人换了新锁。

那次是我的手段,我让一个男生把锁倒过来捏着,我点着一块废塑料布,把融化的塑料滴进锁孔。那是我们最乐呵的一天,我们不远不近地围成一圈,看着蒋大奶子弯腰撅臀地捣鼓,嘴里嘟嘟囔囔的,时不时地抹把汗,把能冲破天的笑硬憋在肚子里。

保卫科长走后,蒋大奶子命令我和孔繁星靠墙站着,她食指一探,疾如蛇信,向孔繁星的脑门点去,中途却化指为掌,在孔繁星脸上抹了一把。这下子那张小脸可好看了,有红的血灰的土白的粉笔沫,教室里冒出零星的笑声,然后是哄堂大笑。

不许笑!不许笑!蒋大奶子急了,“啪啪啪”拍着第一排的课桌,我看谁还敢笑!

笑声戛然而止,蒋大奶子用眼威严地巡视一周,转过身说,孔繁星,你说你怎么也干这种事?你真让老师失望!你说,是不是王栋让你跳墙的,嗯?没等孔繁星回答,她又伸出食指,指向我,我以为她又要点我印堂,忙藏头缩脑,想避过这一招——水萝卜似的食指在我脑门前三五公分的地方停住,鸡啄米似地点,孔繁星啊孔繁星,你说你怎么跟王栋这样的后进生混在一起?

孔繁星本来头低着,这时抬起头,我瞥他一眼,鼻子嘴巴肿起老高像猪,脸上色彩纷呈像京戏里的三花脸。他望了蒋大奶子一眼,又垂下头,说话声细声细气,不过我还是听见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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