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1页)
你有没有这种经历?
当你计划周全,并在脑子里预演了八百遍,每一步都行进得恰如其分,几乎要为自己的天才鼓掌。可临到真枪实弹上阵时,突然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了,只剩一个混混沌沌的大脑。
楚似这会儿就是这样。
蓝调水滴的灯光刚刚亮起,零星几个早到的客人悄然落座。
楚似默默想着昨天从林以安那里偷师来的戏剧疗愈的路数,想要尝试一种习惯之外的表演风格。她在脑海中将计划过了一遍又一遍,过得她筋疲力尽,只希望能把幻象灌输进自己的四肢,到时候就可以不必思考,让嗓子和四肢自动执行程序,闭着眼完成这场演出。
此时的她如同一位立在考场外疯狂翻书的考生,而陪她奔赴考场的另一位同学,却压根不需要参加这场考试。
当楚似经历着上台前的煎熬时刻,林以安正在吧台优哉游哉学习调酒,嘻嘻哈哈。
半小时前,两人一同踏进酒吧。
杜玉伶眼风一扫,对着楚似使了个眼色,指向吧台方向。楚似知道她什么意思。眼看林以安抬脚就要走向她一贯喜欢的那个卡座时,楚似手指轻拉了一下她衬衫背后的布料。
“那个,不然,今天坐吧台吧?”
“不要。”林以安连为什么都不问,看也没看吧台一眼,目标明确地奔赴她的王位。
楚似手指蜷起来,抓了抓空气。
她想来不喜也不擅长说服别人,于是她无奈地朝秀秀耸了下肩:我尽力啦。
秀秀也大方,只冲她比了个“OK”手势。
五分钟后,秀秀凭实力将林以安吸引了过去。
她立在吧台后面,手里的雪克杯快要摇出花了。它不再是调酒的道具,成了她指间翻飞的流星锤。高高抛起,又从身后接住,左右疾旋,上下翻飞,冰块撞击杯壁发出一片清脆的哗啦声,像助兴的鼓点。动作之花哨,姿态之张扬,整个人孔雀开了屏。
围观的两三客人忍不住发出惊叹。
林以安彼时正窝在卡座看手机,忽然听到一阵喧哗,无意识抬头望过来,然后就被吸引了。
短短几天的相处,楚似摸清了林以安的一种脾性。此人好奇心极强,对一切新奇有趣的东西都两眼放光,热情似火。一件事能否引起她的兴趣,取决于是否好玩。这会儿,她远远望见调酒师那几乎要舞出残影的调酒手法,立即断定,好玩。
吧台另一端,杜玉伶含着一支没点火的烟,心情微妙。秀秀在这儿调了两年的酒,她这当老板的还从没见过自家调酒师藏着这样的花活。有这等本事,为什么不早点亮出来?糊涂啊……
而远远观望的楚似则截然相反,她丝毫不理解摇手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她大部分的心神早已被接下来的登台表演牢牢抓住了,手心微微发着汗。
几天没背的电吉他有点发沉,她将它挎上肩。上台前,视线又往吧台的方向瞟了一下。
林以安学摇酒,摇得手酸,正懒懒倚在吧台边上。秀秀适时递去一杯色彩迷离的酒,并俯身,贴着她的颊侧说了句什么。林以安低下头,咯咯笑起来。
平心而论,秀秀的五官虽说不上多么漂亮,但却独有一种美丽的氛围。几乎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在吧台喝过她调的酒,微醺得上了头,稀里糊涂就要朝她表白。且不论这些表白有几分认真,都足以说明秀秀有她独一份的魅力。而秀秀又秉持着来者不拒的态度,见一个爱一个,这“爱”像穿堂风,爽利吹一阵就过去了,不留痕。
可今晚不太一样。
从楚似的视角看上去,秀秀的魂正被一根细线拉扯着,另一端系在林以安随意搭着酒杯的指尖上。她只微微勾动一下手指,加之如有似无的笑,秀秀脸颊绯红,说话快得像在蹦珠子,掩饰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紧张。
楚似的视线不知不觉黏在了两人之间,直到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切断了她的目光——
杜玉伶摊开手,瞪圆眼:“HELLO?您还打不打算上台了?”
啊。
楚似猛地回神。
她鬼使神差走到杜玉伶面前,夺过了她手中未喝完的半杯酒,仰头猛灌了一口,完全无视对方的惊呼:“哎这是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