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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毕竟主脑唯一不稳定的、有机可乘的时候,就是炽白之星风暴爆发期间。”
“在刚刚过去的六个小时里,我已经处理掉了至少十批刺杀者。他们有的是反主脑同盟的骨干,有的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有的是被科研所阻断了垄断之路的寡头,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那么,年轻人,你又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在施鹰锐利的目光注视之下,这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他满怀仇恨地死死盯着施鹰,就好像施鹰跟他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这当然不可能,第三代执行者日理万机,根本没那个闲工夫去认识一个连科研所都进不了的废物,啊不对,无名小卒——嘶声道:
“……你太傲慢了,执行者!”
施鹰:???
少年看着施鹰满头雾水的神色,恨得眼睛都充血了,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给科研所设置了如此高的准入门槛,是不是在有意分化我们这些普通人?等把我们分出个高低贵贱来了,你就可以培养你自己的势力了,对吗?”
施鹰:???等一下,你说的还是通用语吗???为什么每个字我都听得懂,结果合在一起就好像有人在狗叫啊???
自科研所成立以来,这十年间,施鹰头上被扣过的帽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有人说她不近人情,也有人说她行事风格过分激进,不如第二代执行者细心体贴——真奇怪,当年何心在任的时候,大家都说她优柔寡断,多思多忧,结果等真的作风刚硬的施鹰上台,大家就又都怀念起何心的好来了,可见红玫瑰和白月光的理论自古至今都适用,不管是微观的爱情还是宏观的政治——但直到今天之前,都没人这么指责过施鹰。
但凡跟施鹰共事过的人,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看出来,此人一心扑在主脑上,恨不得一天工作二十五小时以确保主脑的平稳运行。
因为这不仅是她养母生前在做的事情,更是她少有的朋友生前同样跋涉过的道路,更是她作为执行者应尽的职责。
于是她呕心沥血,劳神苦形,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在执行者的岗位上,硬生生把自己的血肉之躯,活成了一具人形主脑。
高效,冷酷,精准,果决。哪怕是最害怕施鹰的下属,也说不出她半个字不好;即便是和她意见分歧最多的同事,提到她的时候,也只说她太固执、太自苦,从来不说她挟势弄权、独断专行。
结果她十年间都没被扣上的大帽子,今天竟然被一个连科研所都进不去的年轻人扣上了,可见帽子这东西,或早或晚,终有一顶。
世界上最令人破防的事情是什么呢?是你在这边花样百出,用尽了所有的手段,恨不得将你的仇人手刃一万次,结果等你真的站到你的仇人面前后,你才会绝望地发现,你之前所有的努力,对她来说,只不过是蝴蝶的轻微振翅而已,甚至都无法惊动她的衣角,更罔论让她正视你、警惕你、认真对待你。
于是半点意外也没有,这位年轻人当场破防了。
他二话不说就扣动了扳机,嘴里还喊着什么看似大义的“为了人类”“为了更加公平的明天”之类的胡言乱语;与此同时,在炽白之星风暴的辐射,和反主脑同盟这么多年来不懈努力开发的特制武器下,正在处理“疏散受辐射地区最为严重的受灾群众”的主脑,断开了和施鹰之间的链接长达五分之一秒。
五分之一秒,一个将原本就很短暂的时间,切割得更加零零碎碎的计数方式。
太短促了,人眨一下眼睛花费的时间,都比这个要久。
然而就是这五分之一秒,这一刹那,这一瞬息,施鹰竟能完成“拔枪——瞄准——扣动扳机”的一整套动作,与刺客双双中弹,同归于尽。
真不愧是施芳泽的养女,和她那曾任精尖机动队队长的母亲一样,骁勇,果断,无所畏惧。
这便是第三代执行者施鹰的殉职始末。
她是无数执行者里,唯一一位没有按照传统的“选拔孤儿自幼培养”的流程上位的,也是在清一色的文职人员与科技精英里,唯一一位文武双全的。
不仅如此,她更是第一位明确地意识到,如果按照当下新蓝星上“理工科全是精锐,人文社科全是瘸腿”的发展态势下去,人们的精神世界将无限趋于匮乏与混沌,如稚子持枪,完全凭感情行事,暴乱、幼稚、极端、不可控,开始逐步推进成型的政治文化建设的,而她戏剧化的、草率的死亡,无疑用铁一样的事实告诉了所有人,她的猜想有多正确。
接连两代执行者均因意外去世后,第三代执行者在愈发混乱的多元化局势下,成立科研所,并力排众议定下了极高标准的入所考核。
这一机构和考核标准,使得在接下来的一千年里,无论外界的政治风潮如何波动,主脑都稳稳立于一切的顶端,稳定、高效而精准地带着人类继续大踏步向前推进。
同时,按照第三代执行者秘密留下的遗书,主脑于次年,成立“长老院”与“机甲学院”两大机构,奠定了新蓝星上“三足鼎立”的局面,且这局面即将持续数百年都不曾改变。
在她之前,唯有两人;在她之后,还有千年。
——然而她的名字甚至却没能被记在历史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