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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真是博闻强识,连这些轶事都知道,那臣就先谢过陛下的美意了。”
施莺莺又把月氏国呈上来的礼单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对周明德笑道:
“可在看歌舞之前,少不得再劳烦爱卿你一趟。去把礼部的人叫来,我有事要问。”
周明德把施莺莺的口谕带到后,礼部众人一时间都顾不得再端着往日的君子风度了,飞速往紫宸殿赶去,生怕自己去晚了会误事:
这位女皇一般不会闲的没事儿就磋磨人,但如果她真的找到你头上,就说明肯定有什么地方出篓子了!
果不其然,他们齐齐抵达紫宸殿后,发现施莺莺正在看那份月氏国的礼单,新上任的、接过了周明德担子的礼部尚书硬着头皮上前一拱手,问道:
“陛下,是这份礼单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诸位爱卿莫要太紧张了。只是我记得天汉二年的时候,月氏国曾经给大汉天子进贡过能辟瘟疫的月氏神香。”施莺莺若有所思地伸出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就像是在这帮礼部官员的心上依次敲打过似的:
“怎么轮到要给我朝云国进贡的时候,就没有这物事了?万一以后有不太平的年岁,我总要给后人准备着些东西吧?”
礼部尚书这才松了口气,对施莺莺解释道:
“陛下明鉴,月氏国神香难得,再加上当地风气特殊,只能由他们的皇族来客护送,送给他的心上人……”
礼部尚书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一旁前任礼部尚书、现任朝云丞相周明德,一时间都对他有些同情起来了:
“……当做定情信物。”
周明德也上前解释道:“陛下如果担心的是这件事,那大可宽心。臣在前往驿馆的时候,已经见到了那位月氏小皇子,他身上确实有专门用以存放神香的锦囊。”
“原来如此,所以天汉二年,月氏公主才会护送神香来汉。”施莺莺若有所思地一点头:
“很好,有劳各位爱卿了,且下去吧。”
和施莺莺合作多年的系统瞬间就明白了施莺莺打的哪门子如意算盘:
月氏国只考虑到了他们皇族中人喜欢上什么人的话,对面也一定会看中他们的权势与美色,进而收下这份定情信物;可他们完全没考虑到,自家送来的这位小皇子可能会陷入单恋,哪怕将月氏神香献出去,对面也不想给他个名分啊!
也果然像施莺莺预料的那样,当晚的接风洗尘宴上,有足足一队的月氏舞女的身影:
乐声一起,胡旋舞作,觥筹交错间,美人们的身影在大殿上来回穿梭,华美的衣裙飞舞旋转出朵朵盛开的花的形状,缠绕在她们腕间与玉足上的铃音清脆作响。
一旁的乐师自然也不甘示弱,铮铮的琴声响起,和着有节奏的、浑厚有力的鼓声,装饰在弦鼓上的牛角似乎也活了过来,发出鸣声应和,果然是“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
这队久经训练的月氏舞女愈舞愈快,呈现出与中原舒缓的舞蹈截然不同、柔婉而不失力量的情态来,莹润的手臂提着层层舞裙左旋右转,千匝万周,衣裙翩飞,乐声悠扬,就在这气氛正当好的时候——
坐在施莺莺对面的案列,却又囿于君臣之别而不得不坐在她下首的月氏国小皇子,突然起身了。
始终都在留意着这位以兜帽遮面的小皇子的人有许多,更不乏谢北辰和卫楚这样精到、甚至连一个眼神都能带给人压迫感的习武高手。
他这一动,刹那间无数人的眼神便齐齐朝他投来,但凡这位月氏小皇子的心态有点不稳,只怕被盯得当场露怯都有可能。
结果这位月氏小皇子不仅没露怯,甚至端着酒来到了施莺莺的面前。
他起身之时,胡旋舞也恰好到了结束的部分,在最后一道绵延悠长的弦鼓声中,为首的舞女将始终卷起握在掌心的双袖对天一展,在流云也似的长袖间,洒出纷纷的金粉,恰巧落在中央,为了展现胡旋舞而专门陈设的酒红色波斯羊绒毯上。
华贵的金与浓烈的红交相辉映间,活色生香,更别提这位月氏国的小皇子大大方方走上前来的时候,紧随为首舞者后洒出的金粉正好簌簌落下,点缀在他深色的肌肤上。
——太精妙、太心机了,很难说这不是专门算计好的。
不管是宫斗经验丰富的谢北辰,伪装女性经验丰富、但对宫斗八窍通了七窍的燕飞尘,潜藏在暗处保护施莺莺安全的卫楚,还是最端正守礼的周明德,都没想到这位异域来客的路子这么野,以至于还真让他得手了:
一杯荡漾着葡萄香气的美酒,被价值千金的夜光杯盛着,由月氏国小皇子递到了施莺莺的面前。
他修长有力的手执着夜光杯,深色的皮肤与浅色的玉形成了鲜明对比,直勾得人心里发痒,杯中葡萄色的美酒只轻轻漾开了一圈波纹,看起来别提多稳当了:
“陛下平大燕,颁新法,仁爱之名遍及四海,我等即便远在西域也受益良多。”
“感念陛下雨露之恩,以此为谢,当满饮此杯。”
他说完这番话后,仰头便把这杯酒饮尽了,完事儿后还把酒杯倒了过来,残存的一滴绛紫色的美酒自夜光杯沿盈盈划过,落在他指尖,愈发显出西域人不拘小节的豪爽来了。
一时间周围的人们也纷纷举杯敬这位年轻的朝云女帝,异口同声道:
“陛下雨露之恩广施天下,仁爱之名遍及四海,功在千秋,当满饮此杯!”
在这和乐融融的氛围里,坐得离施莺莺最近的周明德,却突然察觉到了一道近乎挑衅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轻轻一皱眉,沿着这道目光反望了回去,果然和戴着兜帽的月氏国的小皇子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