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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黄河郡是位于交通要道旁边的郡县,想弄到足够的钱的方法多得是:
要么卖力气去码头扛包,要么去酒楼给人帮工,实在不行拉下脸去跑商也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在数九寒天下水去掏泥沙呢?又累又苦,到老了还会落一身的病。因此就算能短暂地募到人,这些人也多半做不久,根本无法把河道给真正清理出来。
“那便不用人力好了。”施莺莺想了想,在纸上画了个草图出来,将黄河郡历年来惯用的“分流防洪”的理论暂时搁置在了一边,转而提出了全新的“合流”的理论:
“不如以河治河,以水攻沙。”
“筑堤束水,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
她这番话一说出口,便在黄河郡大小官员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向来支持和见惯了“分流”理论的人对这个方法嗤之以鼻,但凡提出这个办法的不是朝云正统长公主,只怕现在已经被他们给口诛笔伐得不像样了:
“这个方法真是……太奇诡,太剑走偏锋了,老夫在此治水十余年,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办法,只有分流防洪才是正途!”
“长公主对水利之事一无所知,怎敢在此信口开河?还是让我们来吧。”
“把堤坝修窄的话,万一冲垮,水势加大,岂不更贻害无穷?百姓的性命都在这一句话上呢,长公主从来没经过事,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看懂了草图的示意后,站在施莺莺一边的人也愈发地多了起来:
“可我觉得这个办法也不无道理,顺应地利,就地取材,的确可以试上一试。”
“只要修筑的堤坝足够结实,就能赶在它被冲垮之前,先借助水势把泥沙冲走。河床一低下来,能承载的水流量就会变大,堤坝的压力就会变小,最难的地方无非就是抗住一开始的水流而已,妙啊,值得一试!”
一片喧嚷声中,周总督在案桌地下终于拆开了自家幺子的最新一封来信。
自周明德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成为了朝云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礼部员外郎之后,周家在很多事情上的决定便都倚靠他的决策了:
他年纪轻轻就能走到这个位置上,足以见其目光长远,听一听他的意见,总比跟着年纪越大就越固步自封的人钻进死胡同里的好。
前几封信都中规中矩的,没有什么偏向,最多只是把都城里近来的大事和走向全都整理了一遍发了回来而已;只有这封信里半个字也没有,可蕴藏在其中的信息,却比之前的任何一封信都要多:
能够连中三元的才子,在书画上也擅长得很,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莺鸟。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周总督沉吟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跟在自家儿子的身后赌上这一把,拍板决定道:
“且按照长公主的说法试上一试。”
“但若此事不成,便要长公主一力担责;若此事成功,也是殿下一人的功勋。”
“这个自然,若有不妥之处,我一力承担便是,绝不牵连诸位。”施莺莺一点头,笔下动作紧跟上,竟是将每处的数据都一一写上了,安排得滴水不漏,就算让周总督这帮和黄河斗智斗勇了多年的人来安排,也无法做得更好:
“数日后于黄河决堤处,效仿前人‘瓠子堵口’先例,以竹木为桩,充填草、石和土,层层夯筑,无论官兵与平民,一概前往堵住豁口;待水流被堵住后,抓紧时间抢修并束拢河堤,用水流将淤积的泥沙冲开。”*
系统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有它这个外挂在的正常宿主,多半会在这个时候借助它的力量调取和验算数据;可只有施莺莺一个人,是实打实地自己把这些数据给看出来、算出来,把这些工程的草图构思出来的。
——也不知道这是对系统的不信任,还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
周总督立刻拟好了公告,层层传达下去。
和以往只选择性招募民工的告示不同,这次的公告上,赫然将所有官员也一并征召进去了,颇有种“长公主都来干活了那你们也别闲着”的拉人下水的感觉,一时间还真调动起了不少人的积极性:
官民同心,何愁水患不平?
再加上长公主本人以身作则,身份如此贵重之人都亲自到场,负责监修水利,半点不假手他人;还在洪水未能完全褪去的时候就亲自实地考察了一番,逮了一干蛀虫下狱,大大地振奋了民心:
数日内,一支规模空前壮观的队伍便成功地募集了起来。
再十五日后,万众齐心之下,艰难地堵住了决堤口;工部派来的人手和御林军更是马不停蹄地抢修着堤坝,将原本宽大的堤坝向里收束了数丈,终年泛滥的黄河终于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崭新对策:
束水冲沙。
至此之后二十余载,有束水冲沙之法在前,辅以分流防洪在后,又年年额外拨款加固旧堤坝,增设哨台,在上游植树造林,即便黄河的水位曾数次逼近过高危红线,也再未决堤——
这些都是施莺莺留下来的主意。
哪怕她只在这里停留了数载,做出的改变也足以长久地存续下来。
不过那也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滚滚江水裹挟着泥沙飞速冲下,原本高处地面的河道竟然真的一点点低了下去,这个名为“束水冲沙”的法子以毒攻毒、就地取材,将困扰了黄河郡数十年的问题成功解决了,连就任多年、治水经验丰富的周总督都不得不赞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