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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相赏莫相违一(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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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祾猛地扑到我面前,我听他声音都有些颤抖:“怀柔,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一瞬间脑子里有许多东西,但那些想法又流逝得太快了,我抓不住,所以又似什么都没有。

他见我的样子,似乎不知拿我怎么办才好,又怕弄疼了我,只能扔了剑,用左手轻轻触碰我的脸。那手还沾着雨水,湿漉漉的在发颤。那样轻,仿佛我一捏就碎了一般:“怀柔,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怀柔。”

“没有,我只是……”我这才反应过来,努力地朝他挤出一个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谢谢你,赵祾。”

他把我抱得那样紧,温度隔着湿淋淋的衣衫传来,却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滚烫。他整个人都在抖,偏生他还不自知,正在试着安慰我:“我明白,我明白,怀柔,别怕。我在这里。”

不,你不明白,我暗暗想着,闭上了眼睛。

多谢你,这世间好歹没有那么糟糕,至少有赵祾。

之后赵祾一直守在我旁边,未再离开半步,直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赵宣终于驾着马车赶到了这里,我们才得以离开这座颤颤巍巍、满地横尸、腥气四溢的破茅屋。

赵祾说他晚了,其实没有,我完完整整的,只头发掉了几缕,比起最初我以为的好了太多。

他一路都拥着我,纵使右手没什么力气,也依然不肯放开,从那破茅屋到住处的每一步,那把还滴着血的剑都一直在他手边。

我其实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神色,阴郁而偏执,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漫出来,更显冷意。

我身上依然提不起什么力气,就算回了府,也只能躺在榻上。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痛,于是这才知道自己脸上被剌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从脸颊一直划到嘴角,想是之前那人手上有戒指一类的东西的,扇我那一巴掌时留下的。

绑我的是群不修边幅的莽汉,会戴戒指的人,多半是他们头目一样的人,我同赵祾说了这事,他只脸色铁青地叮嘱让我好生休息,别再为这些事费神。

平月给我脸上上药的时候,赵祾在一旁盯着,脸色阴冷狠戾,吓得从小跟在我身边、一直替我拣药、从未出过差错的平月都差点摔了药瓶。

我不得已摇了摇他的手:“赵祾,别看了。”

他闻言敛了眸子,平月这才松口气。

他坐在满室晨光里,早晨轻薄和暖的太阳洒在他眉梢眼角,依然没能让他冷硬的神色缓和起来。兴许是心头知道已彻底安全了,我便放任自己又发起呆来,赵祾这模样,让我想起从前看的一幅颇具禅意的大写意,据传是某位得道高僧所作,画上似雪,但细看,又似山,再一看,又似眉峰。

我不由得走了神,印象中最初,少年时的赵祾便是沉稳高远的,后来再见他时觉得潇洒而疏离,我们成婚之后,又觉得他是活得恣意的一个人,更后来便觉得除此以外,应有的温柔他也没有落下,如青松如明月,最远时也从没让我觉得凉意澹澹。但从昨夜直到现在,他的神情一直是森冷的,宛如阎罗。

平月上完药后就退了出去,赵祾为我掖好被角,这才去一旁除下了湿衣,他连更衣都是在能完全看见我的地方,换完他便卧在了我身旁,伸手一揽,我就被他的气息牢牢裹住了。

他依然没有说话,我却不能不说:“赵祾,别去追查了。”

“为何?”他的话里听不出起伏,但凉意十足,活像跌进了数九寒冬的冰洞里一般。

我摇了摇头:“若是齐王一脉,早在琼林宴后就该动手了,但为何偏偏等到我爹婉言谢绝入仕的信到之后呢?已猜到是谁了,便知道不会有结果的。”

他离我那样近,一双眼似寒星闪烁,我突地喉头有些哽咽,真说起来,怎么会不恨,但此事就算闹大了,也什么都无法改变,还会惹得自己一身麻烦。

真说起来,那位压根没空关注这些小事,最大的可能便是接连两回惹他不满,因此他说了句轻飘飘的话,甚至连表态也算不上,便自有人来完成后面的一切,毕竟对他们来说,赌赢了便是替君父分忧,赌输了也不打紧,平头百姓的一条人命在他们心中兴许连草芥都不如。

罢了,昨夜我已去鬼门关外走了一圈,如今这样已足够。

他看着我,那双眼睛里面像有狂风怒卷,但最终这风也只是很轻、很轻地,落下了。

我知道他不会再执着地追究下去了,心头便一松,他抬手用极轻的力道抚我的脸,问道:“这道伤口,抱歉,怀柔。”

我摇摇头:“没什么打紧的,不必自责,你已来得够及时了。”

“绝不会有下次了。”他的声音同指尖的力道一样,很轻的几个字,落在晨光里,就像满室飘洒的微尘,却在我心头重重落下。

我本欲讲几句笑语,好叫他莫要再这么紧绷,但赵祾郑重得让我全部的玩笑已无法成为一个玩笑,于是我只能同样道:“百丈谷奇药方子众多,只要不是深可见骨,都能医好。但好起来的这段时间,就劳烦少主为我找一顶帷帽和一副面纱了。”

蒙汗药的药效还没过,绷紧的弦一松开,倦意便上涌,我打了个呵欠,赵祾便凑过来吻了吻我没有伤口的那边嘴角:“困了就睡吧,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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