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冬景似春华三(第2页)
“如何过?”
我翻出买的那堆烟火炮仗,问他:“这样?我从前在百丈谷,家里每年都这样过。你玩过这些吗?”
“小时候应该点过,但我没什么印象了。”他的声音很淡。
我了然地点点头:“我想也是。”在我的印象里,赵祾少年便当家做了代家主,当家人不该调皮捣蛋,所以就算他想玩,肯定也不会表露出来,再加之他性子也冷,按理也不会喜欢这等热闹的东西。
虽然他现在这样也很好,但有些事物喜不喜欢,总要接触了才知道。没有哪个孩子出生便是沉着冷静的,他定然也曾羡慕过别的孩子,只是后来逐渐便释然了。
他既没有机会玩闹,借着我的名义让他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好。这样想着,我便把那烟火塞进他手中,同时又塞给他了一个火折子。
赵祾表情有些怔愣,我抿了抿唇,朝他笑:“我不敢碰,但却喜欢看,从前在家里都是父亲和哥哥们点着,我和阮怀淑在一旁等,你来帮我吧。”
我瞧他十有八九已猜透了我的心思,但最终,他也只是笑了,顺水推舟,承了我的情,没有戳穿。
那烟火绽开的时候,他就站在我身侧,虽然每年都看,但我还是极喜欢这种转瞬即逝的美丽东西,因此难免有些兴奋。烟火一个接一个点燃,时间也仿佛忽然一下就过了。
新岁的时辰,荆台城内的烟花一下全绽开了,“怦怦”的声音连绵不绝,把天空映得恍如白昼,同院子里的烟火交相辉映。
赵祾却不去看烟花,反而攥着我的手,低头看着我笑,也不知是因为过年还是什么,今晚他的表情尤其和暖,眼里总带着笑意,看起来温柔极了。
我摇摇他的手,问:“你喜欢么?”
“很喜欢,前人那句有名的‘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已将我想说的都说了。”他的手落在我鬓角,将我散乱的头发抚平。那烟火星星点点的,将他的面孔映得时明时暗,我只见得他带笑的眼睛很亮,里面两个小小的我甚是清晰。
我意识到此刻氛围变得有些不太对劲,一紧张,便口快道:“你耍赖,这分明是写你生辰的词句,不是写除夕的。”
赵祾的生辰在元月十五,正是上元节当日,我这些时日,一边在为府里筹备过年,一边还得细细地选他的生辰礼,是以非常费神。
赵祾倒没怎么在乎我没话找话,只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笑道:“那你说,我该说什么才好?”
“应当,应当说……”我话还没说完,只见他越来越近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确实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正此间,城北的烟花倏然蹿上天际,炸开一朵怦然的星雨,我突然低下了头,赵祾的唇就错开了我的唇,印上了我的额角。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分明他已不是第一次亲我,但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此时要避开。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天边的烟火正在绽开新的花色,放在平时我一定会开心地又跳又叫,但此刻我却连抬头都不敢,心跳声大得宛如擂鼓,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视线里只有赵祾被北风吹得上下翻飞的袍角,方才还觉得暖意融融,但现在我的心里身上都是同样的寒冷彻骨。
“怀柔,抬起头来看看我。”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恼意,让我有点拿不准。
“抱歉,我只是……”我只是什么呢?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我抬起眼来看向他,却见他眸中竟然还有笑意。
“没有关系,我说过不会逼你。”他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今晚我去书斋睡,明日早晨我来接你,我们先去堂叔那里。除此以外,还另有些关系需要走动。”
他说完,未再逗留,就出了院子。
时至今日,我和赵祾虽未圆房,但却没有分床睡过。我知道他是怕我今夜有所抵触,所以才避嫌。但我的复杂心绪却不知从何谈起,只能将屋门一关,自己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除夕睡下本就晚,又因着心里不宁,所以几乎没怎么睡着,第二日起来扑了好些铅粉胭脂才遮住眼下的乌青。赵祾倒早早在外边等着了,见着他时,我们却像没有昨晚上那事一样,默契地只字不提。
堂叔果然又将我们拒之门外,我已见怪不怪,同赵祾一起将带来的东西搁在门口之后,又朝院中行了礼,这才开始为宗族的事奔走。
荆台同百丈谷确有不同,而身为少夫人,我所担的责任又比二姑娘要重得多,因此这年过得不可同日而语。说累也不是太累,说不累又觉得好似并不是如此,每晚回府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今日是再不想说话了,旁的什么也没心情再做。
赵祾倒是一派云淡风轻,我瞧着他的模样,便知道他早已对这些习以为常。
好不容易这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终于过去,我给赵祾的生辰礼也终于万事俱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