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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中的自嘲恰到好处,将他那句相似轻轻揭过。

萧望卿却并未被她带偏,依旧凝视着她,眼神深邃:“不止神态…就连这般……不肯承情,惯会避重就轻的性子,也像。”

沈知微抚着小猫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她抬眼,迎上萧望卿的目光,那双墨色的瞳孔里映着亭外灰白的天光,也映着她自己的倒影。他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试探质疑。

她心下微哂。这辈子的萧望卿,心思比她预想的还要敏锐些,或者说,执拗些。梦境之事,虚无缥缈,他竟也能联系到真人身上。

不过,他梦到的既然是沈公子,想来记忆仍是错乱的,并未将她与前世那个病骨支离的东宫伴读联系起来,这倒省去不少麻烦。

“三殿下此言何意,”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冬日凛冽的空气沁入肺腑,多少让脑子清醒几分,“臣女与殿下梦中故人素昧平生,这像字从何谈起?莫非殿下以为,臣女与那位故人有什么渊源不成?”

萧望卿被她这般直白地反问,怔了一下,眼底那点恍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窘迫,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么唐突失礼。

“我并非此意,”他微微侧过脸,避开她的目光,耳根那点薄红又深了些许,“只是梦中情形太过真切,偶尔见到与梦中人气质相近者,便难免……胡思乱想。冒犯之处,还请沈小姐见谅。”

他道歉得干脆,语气诚恳。

沈知微见好就收,神色稍缓:“原是殿下思虑过甚。梦境光怪陆离,做不得真,殿下还需以身体为重,莫要沉溺其中才是。”

萧望卿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沈知微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沈小姐说的是。只是有些梦,即便知道是梦,醒来后心口仍像是被挖空了一块,怅然若失,难以释怀。”

“若换作沈小姐,可会怨恨一个……本想对你好,却总将事情搞砸的人?”

沈知微没料到他会直接问到自己身上。

她垂眸思索片刻,复又抬眼:“怨恨与否,要看那人本心如何。”

“若本心是善,只是力有不逮或方法不当,纵使结果不佳,也谈不上怨恨二字。”

萧望卿的视线紧紧锁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敷衍或回避,但是没有。

“力有不逮,方法不当,”他低声重复,“若那本心……也并非全然光明,掺杂了私欲和妄念呢?”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私心杂念才是常情。只要那点私心,不曾真正伤害到想护着的人,便算不得大错。”

“论迹…不论心?”他喃喃道,缓缓直起身,“若那人所为,最终反倒成了束缚他的枷锁,令他……不得自由,甚至痛苦呢?”

沈知微闻言叹气。

“三殿下这话,倒像是戏文里唱的痴男怨女了。”

“这世间,谁又能真正束缚得了谁?所谓的枷锁,多半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若那人自己觉得是枷锁,旁人给的一切,自然都是负累;若他觉得是甘之如饴,那即便是刀山火海,也算不得什么。”

“便如同父母之于子女,师长之

于学生,严厉管束,初心或许是为其好,但若方法不当,成了桎梏,惹来怨怼也是常事。可这便能全盘否定那份初心么?似乎也不能。”

萧望卿怔怔地听着,梦中的那份沉重亏欠,那份无论如何努力似乎总是差之毫厘的无力感,在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个模糊的出口。

“若我……从未给过对方选择的机会呢?”

“……”

“殿下似乎总将梦中那人想得过于脆弱,又将自己看得过于重要。仿佛您的每一个举动,都能轻易决定他的悲喜生死。”

萧望卿被她的话刺得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

“或许……是我自负了。”他最终低声道。

“非是自负,”沈知微纠正道,目光重新落回怀中慵懒的黑猫身上,“是执念。殿下陷在梦境带来的情绪里,将梦中人的感受与自己的愧疚无限放大,反倒看不清最简单的事实。”

“最简单的事实?”

“那便是,无论梦境如何,现实中,殿下与那位故人早已殊途。他若安好,殿下耿耿于怀不过是自寻烦恼;他若不幸,殿下沉溺过往亦于事无补,”她语气鲜少这样平和,“殿下如今更应顾惜自身。北疆初定,京中局势未明,殿下身为皇子,肩负重任,实在不该为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耗费过多心神。”

萧望卿沉默良久。

“沈小姐似乎总能一语中的,”他声音低沉,“倒显得我…庸人自扰了。”

沈知微颔首:“臣女妄言,殿下不怪罪便好。”

“岂会怪罪,”萧望卿摇头苦笑,“只是……道理虽明,心结难解。或许真如沈小姐所言,是我执念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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