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致远(第3页)
右手的分解在高处画弧,左手的重音像钉子,正好落在节拍里。
我知道,后面还有一次更密的跑动,如果现在用尽了力气,就撑不到最后。
呼吸不乱,喉咙放松。
余光里,前排一位评审的手指在椅扶手上轻轻打着拍子。
那种习惯性的小动作我很熟,像是在确认我的节奏有没有跑。
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只是让身体跟着指挥的手呼吸。
呼吸对了,后面的攀升才会稳。
我把腕高再压低一点点。
再现部回到主旋律,我刻意收了一线,不是退缩,而是把最后的力气攥在手心。
右手的高音我压得尖、直,让它刺穿前排厚布座椅吸走的高频,干脆地落到厅后的墙面上。
左手的支架像轨道一样稳,乐队的重音落上来,正好卡住,没有半分迟疑。每个落点都在拍心里,不前不后。
渐强在暗处酝酿。
铜管的和声层层推过来,我能感到背后的低音鼓膜在震,像是催促我跨最后的坡。
踏板保持浅触,让泛音延续,却不让低频在这木质反射面里糊成一团。
肩膀的力量顺着手臂压下去,每个八度都像用足了全身的重量。手臂放长,指根不塌。
最后的高潮来了。
所有的音符像被压在钢索上,一齐往前冲。
空气在这几秒里像是被绷紧,观众的呼吸也跟着快了。我听见弦乐弓毛的摩擦声更密了一点。
就在右手一个八度跑动里,我提前了半拍。
观众可能察觉不到,但我自己清楚,那是毛躁在高压下露的尾巴。
我没去补,也没犹豫,顺着把它带过去。
舞台上,犹豫才是更大的错。把下一个重音缩短,拍位钉住。
终段,铜管和弦乐在下方铺成厚垫,我的八度齐声落下,收束干脆短促,把尾音藏进终止和声。
这一次我把力用到最后一个音,手指离键的瞬间,才意识到手心已全是汗。
虎口微酸,但手背仍稳。
指挥的手落下,掌声像潮水一样冲上来。
我缓了一口气,起身,鞠躬。
往左一步,再鞠一次。
灯光照得很热,我转身退到台口,厅里的光与后台的暗在脚下分出界线。
三四十分钟的搏杀,就这样结束了。
耳边还有终止和弦的嗡鸣没有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