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台前(第1页)
晚自习后,江临舟照例回到琴房。
那是他最后一次在这间房里复习舒伯特的《即兴曲》Op。90No。3。
这首曲子写于1827年,距舒伯特去世不到一年。
是一组四首即兴曲中的第三首,调性是降G大调。
曲子不长,大约七分钟,没有跌宕的节奏,也没有炫技式的飞奔音群。
旋律线几乎从头贯穿到尾,如歌、柔和,却也隐约透出一种温柔下沉的情绪。
最初接触这首曲子时,江临舟只是觉得它好听。
后来再弹,才慢慢意识到。
那并不是一首平静的作品,而是一种平静背后的、不愿明说的告别。
左手不断重复的低音节奏,像是时间在一格一格往下沉;
而右手旋律,则是一条缠绵不绝的线,始终不肯断,仿佛有人在坚持说完一段话,即便声音在颤,也还在说。
他选它来作为初赛作品,并不是因为它讨巧。
这首曲子技术难度不高,但真正难在细节的控制。
尤其是节奏线条的稳定、呼吸的节制,以及旋律推进中的分寸感。
它是一首不适合演的作品,太过张扬就会显得轻浮,太过克制又可能无味。
它只适合被讲出来。
江临舟知道,这正好对应了他此刻的状态。
他不急着展示什么,也不打算在初赛就制造高光。
他只是想选一个和自己对得上的作品。
从头到尾,平静地讲完一件事,不求震撼,但求诚实。
曲子早已熟透,段落之间的连接也足够流畅,只是他还是像过去一个月那样,在开头的左手低音区反复按了几次,确认重音的下压与松开是否如呼吸一样自然。
没有练太久,二十分钟后他便合上琴盖。
指尖收势轻,像是把一件早已熨平的衣服叠好,稳稳放入抽屉。
灯光从窗外洒进来,长廊的尽头空无一人。
他背上琴包,回宿舍。
那天晚上宿舍楼下的自动贩售机坏了。
李锐拎着一瓶温热的乌龙茶上来,一进门便开始念叨:
“群里有人说评委表会有一位来自维也纳的老头,说是之前在哪个国际比赛当过评委,真的假的?”
江临舟坐在书桌边,一边整理谱子一边随口回道:“不知道,也不重要。”
“你真的是越大场越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