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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渐阔(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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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老师的讲解声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公式和定律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飘向身旁的苏灵汐。

她的笔记方式与我截然不同。

我习惯于工整、详尽地记录,仿佛将知识一丝不苟地誊抄下来,就能构筑起一份内心的秩序与安全。而苏灵汐,她只在活页纸的右侧大片区域活动,用各种我未曾见过的箭头、符号和精简到极致的关键词,构建出一张张疏密有致的思维网络。

那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钢笔在她指尖流畅移动,偶尔在某个节点停顿,标注一个极小的星号或问号,腕间那串细小的珍珠手链随之泛起柔和的光泽。

她听课的姿态放松却专注,背脊挺直,眼神清亮地看着黑板,偶尔会无意识地用笔尾轻轻点着下唇,像是在进行高速的内部运算。

这绝不是一个需要我来讲授基础三角函数的人。那个念头再次清晰地浮现。

她之前的提问,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接近?这个想法让我心头莫名一滞,赶紧收回视线,强迫自己盯着课本,但铅字仿佛都活了过来,扭曲成她笔记上那些神秘的符号。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是我?困惑和好奇像细小的藤蔓悄然滋生。

然而,奇怪的是,这种被细致观察、被主动靠近的感觉,并未引发我预想中的恐慌,反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安定。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冷静的陪伴,看着,却不带评判,更无侵略性。

下课铃解救了我涣散的注意力。我默默收拾好书本,随着人流走向食堂。无需犹豫,我知道夏知予一定已经占好了位置。

食堂里人声鼎沸,气味混杂。我端着沉甸甸的不锈钢餐盘,手指感受着金属传出的微热。餐盘被隔成几个格子,分装着不同的菜品。

我习惯性地看向打饭窗口,目光掠过那些忙碌的陌生身影,没有找到母亲。

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失落尚未成型,侧后方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便撞了上来。我踉跄一下,餐盘里那只单独盛着紫菜蛋花汤的小碗剧烈晃动,汤汁险些泼洒出来。

“啧,走路不长眼啊?”

刻薄的声音响起,带着熟悉的恶意。是她们。初中那伙人里的两个。撞我的那个挑衅地看着我,嘴角挂着讥笑。

我抿紧唇,垂下眼睑,盯着餐盘冰凉的金属边缘。沉默是唯一的盔甲。争吵只会满足她们,引来更多不堪。

她们见我不回应,觉得无趣,又讽刺了几句“学霸就这德行”,才大笑着离开。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塞,端稳餐盘,转身。目光越过人群,很快锁定了角落靠窗的位置。

夏知予正站在椅子旁,用力朝我挥手,笑容灿烂得像能驱散一切阴霾。

我穿过拥挤的过道,走近了才看到,陈砚已经安静地坐在了我常坐的位子旁边,像一尊沉默的小小守护神。她的不锈钢餐盘里,一格是冒尖的白米饭,另一格里只有很少一点寡淡的炒青菜。那只小汤碗里,也只是清汤寡水。

“江珩,快来!今天有超棒的炸鸡排!”

夏知予伸出手朝我招手,她的马尾松散的绑着,洋溢着活力。她自己的餐盘里,主菜格中赫然放着两块金黄的鸡排。

我放下自己的餐盘——一格是清炒豆苗,一格是麻婆豆腐,盛主菜的那个大格子里被特意空出来打了一份红烧排骨。我拿起筷子,自然地拨了一大半到陈砚几乎空着的主菜格里。“砚砚,多吃点。”声音很轻,带着习惯性的小心。

陈砚抬起头,透过那副大大的深红色眼镜框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她没有立刻去夹排骨,而是先小心翼翼地将米饭和青菜在各自的格子里拨弄得更整齐,双手合十,极快极轻地默念了一句什么,这才开始小口进食。她和往常一样,对食物抱有近乎神圣的仪式感。

我和夏知予相视一笑,眼中流露出熟悉的温柔。

“砚砚吃饭的样子,总让人觉得食物好珍贵。”

夏知予声音放软,利落地将一块鸡排撕开,一半夹到我装豆苗的格子里,一半放到陈砚的餐盘边缘

“补充能量!江珩你也别老吃素!”

“嗯,好。”

我们正边吃边谈论着上午各自经历的趣事,一个清冽而带着些许惊喜意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江珩?好巧,你们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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