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男篇 代号医生下(第3页)
“我是个逃兵,郭走丢。”他声音沙哑,压抑着剧烈的颤抖,“独自苟活……罪该万死。”
“唐山海!”李小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像是怕他真会给自己一枪,“你死了,苏三省那只野狗才真正高枕无忧!死得多容易,活着才最难!你得拿到《归零计划》,我们的位置是无数人用命垫出来的,不能让他们白死!”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沉甸甸地砸进他心里。
唐山海握筷子的手抖得厉害,筷子滑落在地。李小男默默换了一双新的,温热的手在他手背上重重一按:“雨会停的。”
他迅速抹了一下眼角,低声道:“老毛病,沙眼。”
李小男没有戳破,转身倒了两杯洋酒,将其中一杯推给他。
“天也总会亮的。”她望着窗外被风雨猛烈拍打的木窗,轻声说。
唐山海沉默地吃完了那碗面。很普通的阳春面,却让他冰凉的四肢渐渐回暖。
他抬起头,看向李小男。在她平静的目光里,他那颗几乎被负罪感撕裂的心,竟奇异地安定下来。
……
翌日,夜里细雨初歇,特工总部的院子仍积着湿痕。李小男抱着一食盒,步子轻快,像个来给先生送夜宵的寻常太太。
院里几盏灯还亮着,扁头正打着哈欠,从审讯室出来,眉眼里全是倦意。
“哎哟,这差事真要命,连轴转一夜。”他揉着脖子,自顾抱怨,“审那帮军统的,全都招了,一个硬骨头都没剩下。”
李小男脚步一顿,眼底瞬间沉了沉。可她面上笑意不改,轻快唤他:“扁头,这么辛苦啊?那可得注意身子,我这儿有点红枣糕,您拿去垫垫肚子。”
“李小姐又来看我们头儿。”扁头乐呵呵地接过点心,咧嘴笑:“还是李小姐会心疼人,比某些爷们强多了。”
李小男寒暄几句便笑吟吟转身离开,眼神却冷如刀锋。
——全都招了?军统交通站,果然已经彻底覆灭。
她走过走廊,刻意压低脚步,眼角余光却迅速瞄向一扇半掩的门。唐山海正坐在灯下,背影挺直,西装笔挺。他一手扶额,另一手死死摁在桌案上,指节泛白。灰烬未灭的烟头在掌边滚落,留下一道深黑的痕迹。
李小男眼底一凛,面上却依旧挂着笑。她轻巧收回视线,像是什么也没看见,只推开隔壁的门,笑吟吟扑到陈深桌边。
“陈深,我给你做了夜宵。你老不吃饭,哪受得住?快尝尝,还热着呢。”
陈深抬头,脸上带着惯常的懒散笑意,接过筷子敷衍:“李太太可真贤惠,哪天要是我真娶个娘子,就得找你这样的。”
“那你直接娶我不就好了?”李小男弯眸一笑,眼底却波澜不惊。她看着陈深慢条斯理地吃,心里已经冷冷落下判断:
——军统的根,没了。
——唐山海,他已经把自己逼到悬崖。
几日来,特工总部的空气都紧绷得像要断裂的弦。有人夜里悄悄送走档案,有人白日无端暴躁,苏三省更是整日阴沉着脸,像只被人追赶的狼。
而行动处住所对门的屋里,徐碧城的神情更是慌乱。李小男几次路过,看见她独自守在空荡荡的屋里,灯火明灭,眼神惶惶,仿佛随时会被惊醒。
——唐山海不在。
李小男扣紧手指,心底浮上一抹冷意。
利刃若不出鞘,便会锈死。
唐山海,这把刀,已经决意破鞘。
她收回目光,转身回屋。
这座城的夜,很快要被鲜血撕开。
……
三日后。大雨滂沱,极司菲尔路附近的弄堂里。
唐山海在街角停了半晌,望向曾经的军统联络点旧址,默念着几位牺牲同袍的名字。
——对不住了。若真还有一枪能开,我愿替你们开。
片刻,他撑着一把黑伞踏入雨幕,缓缓走近正在争执的曾树与苏三省。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