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男篇 代号医生下（第2页）

毕忠良盯着他，拍了拍陈深肩膀：“你个小鳖老，还是这么油嘴滑舌。”语气宠溺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转而，他哈哈一笑：“不过，有唐队长在，我也就放心了。”说罢，转身离去。

人群渐散，空气里仍残留着那声轻飘飘的试探。李小男在暗处冷眼看着，心里冰凉。

——毕忠良这个老狐狸，话冲唐山海说，眼睛却在看陈深。

——唐山海一语封口，陈深圆场化解。

——而徐碧城，你差点让所有人都掉脑袋。

她垂眼遮住眼底的怒意，抿紧唇角，心底冷冷一笑：破绽，已经被记下。

徐碧城就是麻雀身边的定时炸弹。

李小男心中烦躁。作为“医生”，她必须提醒“麻雀”：情感用事，就是最大的破绽。

她暗暗送出警告，提醒陈深收敛。好在头晚她故意炫耀陈深送给自己的项链挑拨过徐碧城，这傻姑娘果然对他起了退意，不再做出格的举动。

——总算见了点成效。

李小男心里微微舒了口气，顺手在街口买了包糖炒板栗犒劳自己。

【5。围猎】

民国三十一年秋，大汉奸李默群于沙逊大厦设宴，特邀特工总部及其家眷赴宴。李小男以陈深“未婚妻”的身份坐在席间。酒过三巡，气氛正被虚伪的欢笑烘托得有些发热，却被一位不速之客骤然打断。

门开了，苏三省走了进来。

他浑身湿透，额前几缕头发紧贴皮肤，水珠不断滴落，整个人像是刚从河里捞起来，带着一股阴湿的寒气。脚下很快积了一滩水渍，仿佛他正在缓慢地融化。

李默群带头鼓掌，脸上挂着一层薄薄的笑，语气却没什么温度：“欢迎我们的新朋友。这位是原上海军统站站长曾树的贴身随从——苏三省。往后，就是同舟共济的自己人了。”

苏三省小心翼翼地从湿透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纸张已被水浸得半透明，他极轻地展开，声音冷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军统各分站的详细地址、人员名录，连同代号……都在这儿了，请您过目。”

李默群扫了一眼，露出满意的神色：“若有一条漏网之鱼……苏先生，你的情报可就是假的了。”

苏三省点头，随即转而向唐山海微微躬身，语气竟带两分诡异的敬重：“唐先生，您还未抵达重庆之时，苏某就已久仰大名。”他又瞥向陈深，笑容更深了些：“陈队长可是飓风队名单上的第二号目标。”陈深没说话，只拿起汽水喝了一大口。

李默群笑着举杯，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一件寻常小事：“他说上海军统站即将瓦解，诸位大可放心。GD的交通站也蹦跶不了几天了。让那只所谓的‘麻雀’……见鬼去吧。”

李小男垂着眼，无声地将所有人的表情收进心底。唐山海面上一片平静，接受恭维的假笑恰到好处，唯有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泄露了情绪。徐碧城忽然站起身，拿着小手包低声说去洗手间。

李默群并不急着下令抓人，反而悠然品酒——他在等，等谁先沉不住气。

——一场屠杀已在所难免。此刻酒店外恐怕早已围成铁桶，任何传递消息的尝试都无异于自投罗网。更何况，就算消息能传出去，又有哪个站点来得及转移？

李小男觉得有些冷，像是暖气骤然失效，她打了个寒颤，转而朝身旁的毕太太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傻笑。

直到一个军统服务员当众自杀的小插曲后，李默群才终于挥手，行动队倾巢而出。

李小男陪着几位太太坐在沙发上闲聊，从《良友》的旗袍聊到《半月》的艳俗小说。她余光留意着徐碧城苍白的脸色，故意说着俏皮话，试图替她遮掩不安。

几刻钟后，电话铃声斩断了包厢内虚假的欢愉。毕忠良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脸上便露出笑意。他挂断电话，朝李默群微微点头。

——行动结束了。

扁头奉命送李小男和徐碧城回去。车窗外夜色深沉，李小男靠在窗边假寐，脑子里却一片纷乱。

苏三省，是一头突然闯进棋局的恶狼。

……

唐山海回来时，身上带着雨水的潮气和硝烟的冷意。徐碧城已经睡下，而对门的灯还亮着，门虚掩着，飘出食物的香气。

李小男背对着他，在厨房氤氲的雾气里忙碌，声音轻柔地传来：“唐先生，我煮了夜宵，要吃点吗？”

窗外猛地炸响一声惊雷，暴雨倾盆而下，像是天穹也为这场杀戮恸哭。

唐山海坐在餐桌前，点燃雪茄，却久久没有吸一口。他闭上眼，眼前闪过的尽是战友倒下的身影。今夜他亲手射出的子弹，成了捅向自己人的刀。

“好了。”李小男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推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