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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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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白没有睁眼,甚至微微向后靠入柔软的引枕,将自己更完全地交付于那令人安心的力道之中。

他声音低沉,近乎呢喃,带着一丝极难得的松弛,

“做得不错。”

萧寒声按摩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却愈发低沉虔诚:

“能为殿下分忧,是臣之本分,更是臣之荣幸。”

翰林院值房内,墨香依旧,林惟清却心神不宁,对着满桌亟待校勘的古籍典章,竟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宫宴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如同梦魇般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七皇子谢知白戴着那枚诡异的墨玉遮瞳,冷漠地侧坐一隅,姿态慵懒,仿佛眼前太子一系的惊天变故、群臣的惊骇哗然,都不过是一场与他无关的乏味戏剧。

那份过于精准的“意外”时机,与他那置身事外、甚至隐隐透着一丝嘲弄的平静,在林惟清心中交织成一个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可怕的猜想。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冷汗无声地浸湿了内衫。

那个他最初认为需要同情与帮助的病弱皇子,其真面目恐怕是一位深藏不露、手段狠辣无比的幕后执棋者!

这认知让他如坠冰窟,恐惧得浑身发冷,却又难以抑制地生出一股扭曲的兴奋与探究欲,仿佛无意间窥见了深渊巨兽的一鳞半爪,既想逃离,又被那致命的危险所吸引。

都察院廨房内,王御史面前那盏上好的龙井早已凉透,茶汤失去了所有香气。

他布满皱纹的手指正重重地点在桌案上摊开的几份卷宗——赵阔暴毙悬案、七皇子别院“意外”、太子粮案风波。这三条线看似风马牛不相及,背后却仿佛有一条若隐若现的、极其危险的丝线,将它们隐隐串联,指向同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方向。

太子倒台,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

七皇子在宴会上那近乎冷酷的平静,绝非一个寻常重病未愈、远离权力中心的皇子该有的表现!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取过一张看似空白的纸条,以特制密写药水飞快写下指令,动用了一条他埋藏极深、非万不得已绝不启用的暗线,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从那些已被“处理”掉的别院仆役的社会关系网最边缘、最不起眼的角落,寻觅可能存在的、未被彻底抹平的口子。

他强烈地感觉到,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正在迅速收紧,而自己,或许也已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网的边缘。

庄严肃穆的御书房内,檀香袅袅,皇帝却面沉如水,手中朱笔久久未落。

他看着暗卫呈上的最新密报,上面详细记录着东宫的混乱、朝臣的议论,以及……城西别院异乎寻常的平静。

太子的愚蠢与短视让他失望透顶,怒火中烧,但那位七儿子谢知白在宴会上的表现,更让他心惊肉跳,心生强烈的忌惮。

那枚诡异的墨玉遮瞳,那掀翻太子时狠辣精准、毫不留情的手段,那事后冷眼旁观、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镇定……这绝非一个自幼离宫、体弱多病、久不闻政事的普通皇子所能具备的心智与魄力!

他甚至开始严重怀疑,那场所谓的“意外”重伤,是否也是这个儿子自编自导、用以麻痹世人、隐藏真实面目的一出苦肉计?

帝王的多疑与冷酷让他沉默良久,最终,朱笔落下,批下一道绝密旨意:加派精锐影卫,严密监视七皇子别院的人手,院内一应动静,无论巨细,包括每日饮食、见客、甚至细微情绪变化,必须每日直达天听!

别院书房内,温暖如春,银炭无声燃烧。

萧寒声正为谢知白低声诵读一份刚送达的密报:

“东宫似已决意,欲推原詹事府丞、已致仕的王敬之老大人出面顶下所有罪责。王老致仕后深居简出,但其家眷子侄皆在京城……”

谢知白闻言,嗤笑一声,墨玉遮瞳下的脸庞掠过一丝冰冷的讥嘲。

“弃车保帅?倒也算是断尾求生的标准做法,可惜,做得太难看了点。”

他略一沉吟,指尖在榻几上轻轻一点,计上心来,

“让我们的人,备一份‘厚礼’,大张旗鼓地给王家送去,就说是太子殿下感念王老昔日劳苦功高,如今虽蒙冤受屈,殿下仍不忘旧情,特赏其家眷,以安人心。”

他顿了顿,独眼中寒光微闪,

“记得,场面要做足,务必让沿途街坊、左右邻舍,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东宫的人,捧着‘重礼’,进了他王家的门!”

他不仅要让那被抛弃的“车”心生滔天怨怼,更要让太子这手弃子保帅的伎俩变得人尽皆知,更加丑陋难看,彻底坐实其凉薄寡恩、拉人顶罪的嘴脸。

萧寒声领命,目光沉静地掠过谢知白苍白却线条冷硬的侧脸,以及那枚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幽暗墨玉,眼中唯有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服从与忠诚。

宫宴风暴的余波远未平息,新的、更凶险的漩涡已在众人看不见的暗处悄然生成。

高踞棋盘的执棋者冷静地落下下一子,各方旁观者惊疑不定、暗自猜度,而那些身不由己的棋子们,正被无形的命运之手推动着,身不由己地滑向未知而黑暗的终局。

病骨惊雷

东宫那场“弃车保帅”的拙劣表演,果然在谢知白精准的推波助澜下,演变成了一场彻底暴露凉薄本性的闹剧。

太子派出的人马,捧着琳琅满目的“赏赐”,敲锣打鼓般地抬进致仕老臣王敬之那清冷的府邸,美其名曰“抚慰”,实则是赤裸裸的威逼利诱,意图让这位暮年老者顶下所有滔天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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