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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一双智慧的眼睛看着他:“以老朽之见,你既为昙摩寺的佛子,不如回到长安本寺中修行。你既已顿悟,得证圆满,按照昙摩寺的规矩,昙摩寺的禅院首座非你莫属。”
既然悟道,明光对自己的前路已不再茫然。他道:“昙摩寺如今一片乱象,我无意去当什么禅院的首座。我希望效法师祖传灯大师,浮槎东渡,将我佛之法传到未曾聆得妙法的化外之地。”
老丈一惊,问道:“你要渡海前往扶桑?”
明光微微颔首。
老丈摆了摆手道:“我听说上次扶桑使团在东海全军覆没之后,扶桑国与我大唐关系交恶。明光你孤身一人,最好不要再此时前往东瀛。佛子既有传法之心,不愿意回到长安,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明光:“愿闻其祥。”
老丈道:“这些年我离开昙摩寺之后,便在西南泸江经营一家商行。泸江原本是三苗旧地,其边民拜鬼祭邪,缺少教化,不知我佛之法。如今的庐江县令魏树正是去年上任,他在西南建了一座广化寺,可惜如今人人皆慕长安繁华,没有什么有德行愿意去那里,明光如果有意,可以与我一同前往西南。”
云台寺既毁,明光本无处可去。他经老丈点化开悟,对这位曾经的“师伯”也很有好感,于是和祁重一起到了泸江。
到了西南之后,他一边整理师父昙叶禅师讲解的经义,一边开坛布道,讲授佛法,很快成为附近闻名遐迩的禅师。不久之后,果然受到泸江县令魏树的赏识,成为广化寺的主持。
第118章元宵
明光在西南时,日子倒也自在。
山寺清静,香客虽不多,香火钱也足够支使了。
祁重每月总会来个几次,明光一个人修纂经注,若遇疑难之处,向之讨教,总是会得到解答,明光对祁重很是感激。
除了祁重之外,泸江县令魏树也常来拜访,只是魏县令的目的就不那么单纯了。
魏树在京为官多年,因由得罪上司同僚,被贬谪到泸江这西南边陲之地担任县令。他虽被贬,也不打算躺平,一心想做出一番实绩来,将来能上达天听,重返长安。到泸江以来,他修路筑桥,兴办学堂,也办了不少实事,政声不错,只是遇到一桩为难之事。
在泸江西边的大山中,有一支乌夷族人。他们原是南朝时期陈朝人的一支,隋唐之际天下大乱,这些人避居西南的深山,与当地土人婚配。他们容貌语言与中原人并无大异,却继承了西南土人的一些民俗。
乌夷族人奉火神祝融为部族始祖,拜火祭鬼。天下一统之后,三苗旧地虽尽纳入大唐版图,这些乌夷族人却始终未曾真正归化,他们在经常惊扰泸江县城,劫掠百姓。他们的部族人人骁勇,更听说擅长巫鬼之术,每次与土人发出冲突,泸江县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有三位县令曾经死在任上。
转眼就是明年二月,是乌夷族人一年一度的祭火节。往年,每到祭火节,乌夷族人都会举行声势浩大的游行活动。这场游行的最后,往往会演变成对泸江附近百姓的一场劫掠,最后爆发流血冲突。
魏树当然不希望像自己的前任一样死在任上,他一方面派出使者,希望在祭火节前能够与乌夷族人谈判,达成和平,平稳度过明年的祭火节。另一方面,一有空就到广化寺来找明光。
在他心中,明光是昙摩寺的佛子,而昙摩寺的方丈是大唐的国师,只要明光能够写一封书信,寄给国师大人,再由国师大人向圣人请旨,派一支大军清剿这些蛮夷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吗?
明光只得苦笑。一来,他和昙无国师只说过几句话,根本不熟。二来,自从五月之后,昙无国师已失圣心,根本帮不上魏县令的忙。
可他到底年纪小,面皮子薄,耐不住魏树天天软磨硬泡的,最终答应写一封书信往长安。只是,这信并不是寄给昙无国师,而是寄给了承剑府主李璧月。
***
眼下,这封信就摆在李璧月的案头。
她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带着这封信去见太子李澈。
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如今大唐龙脉受损,大唐国运因此受到影响,任何一点点微小的动荡都可能造成不可忽视的后果。
在明光的信中,西南的乌夷族之事并不算大事,只是迫于情面,转述了魏树的意见,希望朝廷在关键时候能够派兵奥援。可是于李璧月看来,西南蛮族首领杀死朝廷命官,自立为王,本身已是叛乱的征兆,若是一个不好,便会引发大规模的战乱。
而且她心中还有另外一层隐忧,佛传明灯极有可能在明光身上。
先天真炁,很难不遭人觊觎。华阳真人觊觎道源心火,对佛传明灯未必没有想法,明光一个人在西南,可能也会有危险。
西南之行,只怕需要她亲自前往。
***
上元灯会,是长安一年一度的盛事。
按照大唐规制,今日罢朝,文武大臣皆休沐一天。此刻黄昏时分,从承剑府的高处向下看,出门赏灯的车马几乎将坊市的街道铺满。
香车宝马,春夜灯花。笙歌繁华,明月醉人。李璧月无心上京赏景,她离开承剑府,半个时辰之后就到了东宫。
太子李澈迎了出来,他双眼熬得通红,像是很久没有睡过了。
“阿月你来得正好。”李澈道:“我得到消息,西南一带有傀儡宗的消息,有人在西南见到傀儡宗的执事‘刑天’,还送来了他的画像。”
李澈招了招手,东宫的侍从便送上了一幅图,画上的之人长身而立,一身银白色衣服,脸上带着象征“刑天”的青铜面具。
李璧月将画像接过,随后轻轻摇头,道:“殿下,师兄已是死了。虽然……”李璧月声音一停,眼神一黯,“虽说他临死前我没有看到他的脸,可是我心里很清楚,他已经彻彻底底地离开我了。”
李澈看着他,眉宇间透着温和之意:“阿月,我并不是说画上之人是楚不则。在傀儡宗,‘刑天’只是一个执事的代号而已。楚不则曾经是‘刑天’,可是他死了,傀儡宗自然可以将这个称号给其他人。这两个月,东宫的密探在各处打探关于傀儡宗、华阳真人和玉无瑑的消息,这桩消息最少有七八成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