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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升起一轮下弦月,大风关下清光烁烁,堆积在她的脚下。李璧月离开营帐,避开巡查的黑骑,一人攀上城关高处。
她寻了个不会被人发现的角落坐下,蜷缩起来,只想就这样将自己隐入月色里。
自谢嵩岳死后,她就知道身后无人可以依靠,必须担负起承剑府的命运。她从不肯示弱于人,也不肯轻易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无论在树林中面对楚不则,还是方才在营帐中面对太子李澈,她都让自己以承剑府主的身份和态度,来面对和处置这件事。
她对自己说,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无非是最坏的那种结果。你早就料到事情就是这样,又有什么可以伤心的。
但此时此刻,她到底想找一个无人之处,大哭一场。
她到底未曾有泪。
当内心的鳞甲太厚,身体也会忘了该如何哭泣。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低弱的叫声,像是什么小动物爬上了城关之上。李璧月抬起头,正要寻踪觅影,一只白色的松鼠“嗖”的一声跳进了她的怀中,用毛绒绒的大尾巴轻轻蹭着她的手。
李璧月失笑,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送上门来让撸的。她顺手揉上小松鼠松软光滑的背脊,不一会,那松鼠就被她揉得四脚朝天,吱吱叫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躺在她怀里,让她摸它的大尾巴。
李璧月忧悒的心情因为这只松鼠的到来消解了不少,她顺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的主人呢?”
小松鼠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倏然从她身上立起,蹦蹦跳跳飞向下楼的方向。
见李璧月仍坐着不动,小松鼠忽又回来,焦急地叼住她的裤脚将她往那边拉,李璧月终于明白了:“是他让你来找我?”
小松鼠见她懂了,飞快地向下楼而去。李璧月跟着小松鼠,很快就到了靠西边的一座营帐。
营帐内点着灯,青年道士正在灯下看书,看到她,深吸了一口凉气:“李府主,你又受伤了,留了这么多血?”
“受伤?”李璧月一疑,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脚趾上被尸傀咬后留下的伤。她之前自己用剑削去腐肉,并没有用药,只是随意包扎了一下。因为还要穿鞋,所以缠得也不厚。一路从桦树林回大风关,眼下鞋子都已被鲜血染透。
玉无瑑痛惜地看着她道:“李府主,你不会觉得疼吗?”
李璧月摇了摇头,她的痛觉本异于常人,何况今日……楚不则背叛,她心中的痛苦早让她忘了身体上的疼痛。
她还怔忪着,身体已经被人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一旁的床上。
玉无瑑半蹲了下来,将她染血的那只鞋脱了下来,揭开脚趾上缠着的布条,那缺了一块的脚趾顿时显现在他面前。那切口如此平整,显然又是她自己弄的。
玉无瑑心里顿时像被针扎过一般,一抬眼,却见李璧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仿佛受伤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她脸色苍白,凌乱的发丝贴在鬓角,眸光寂冷空洞,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明明她好生生的坐在这里,他却觉得她好像破碎掉了。
第92章宽慰
一股更深的疼痛莫名涌上玉无瑑的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默不作声,用水盆打了净水,小心翼翼用纱布为她洗去淤血,又找来生肌膏,给她密密实实的敷上,再用纱布重新包裹上。
李璧月静静看着他的动作,一动不动。等他包扎好之后,她才终于感到脚尖传来一丝钝痛,这钝痛并不让她感到难受,倒让她心里的伤恸消解了一些。
温暖的帐篷,熟悉的人,让她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只是失血的伤口让她疲乏,只想一觉睡过去。
她到底记得玉无瑑找她有事,打起精神:“你让小白找我,是有什么事?”
玉无瑑见她终于恢复了生为活人的情绪,心底微松:“没什么大事,明天再说。李府主失血不少,要先休息——”
李璧月勉力起身:“好,这是你的营帐,我不能鸠占鹊巢,我明天再来。”
她才一起身,便感到脚趾一痛,几乎无法站立。玉无瑑扶稳了她,重新将她放回床上,“李府主尽管在此休息,我晚上打坐便可。你现在这样,我守着你才能放心。”
李璧月没有再坚持,毕竟睡玉无瑑的床并不是第一次,此时此刻,她想留在他身边。身体和心灵的疲惫让她很快进入了沉沉梦乡。
在她睡着以后,青年道士悄悄地爬上了床,将一道安神符贯入她眉心。确定她不会突然惊醒后,他轻轻拥她入怀,将精纯至极的浩然剑气送入她的身体,温养她那始终未曾复原的剑骨。直到黎明将至,才下床到蒲团上打坐休息。
次日卯时,李璧月从梦乡中醒来。青年道士又到了她的床前,驾轻就熟地帮她换药,重新包扎伤口。
一切已毕,玉无瑑问道:“李府主,昨日睡得如何?”
李璧月打了个哈欠:“挺好的。”这一晚上,她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不仅脚伤大好,就连剑骨的隐痛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她精神一恢复,马上想起未竟之事来,问道:“你昨晚让小白找我,到底是为何事?”
玉无瑑看着她,轻声道:“李府主昨日去追刺客,却一个人怏怏地受伤回来。傀儡宗的执事刑天,确定是‘他’了吗?”
李璧月本能地想隐瞒此事,她别过双眼:“玉相师说的‘他’是指谁?”
玉无瑑:“当然是你的师兄,楚不则。”
李璧月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