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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澈又道:“后来,我私下问过父皇宫中的内侍。据说第一封密诏陈了你三条罪状。其一是玩忽职守,致使佛骨舍利失踪;其二是徇私枉法,纵放与此案有涉的扶桑女子。其三是办事不力,致使高正杰死亡。”
李璧月无语,她于佛骨舍利之事上可谓尽心尽力。高正杰之死,更在意料之外,怎么也算不到她的头上。唯一可以说道的,是她在唐绯樱一事上确实有徇私之处。但唐绯樱纵然有错,后来也戴罪立功,协助她找到背后操控傀儡之人,才能顺利抓到高正杰。
她的这点过错,再怎么说也到不了派出钦差大臣押解回京问罪的地步。
李澈恨恨道:“不消说,此事定然是昙摩寺那老秃在圣人面前进献谗言。我还听说,你不在长安的这段时日,昙无国师多次向父皇进言,说你本不配承剑府之位。”
李璧月神色一冷。
李澈继续道:“这一年多以来,你得父皇信重,昙无国师早视你为眼中钉。不过抓到一点错处,就使劲大做文章,好在父皇并未完全昏聩,这才收回成命。”
“阿月,你此番回京,想必明日早朝以后便要面圣。我今晚特意告知你这些,便是希望你心里有数。明日御前奏对,须得小心一些,以免惹陛下不快。”
李璧月知道李澈此番着实是为她着想,感激道:“多谢太子殿下。”
李澈面露忧虑,道:“如今昙摩寺势大,陛下又对国师极为信宠,实非大唐之福。幸亏老天保佑,阿月你这次才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李璧月心中一动,右手下意识摸上手上的荷包。
荷包里有一张黄色的符咒。
那是玉无瑑在当日离开海陵前送给她的。
“我观李府主这些日子不仅丢东西,还经常受伤,想必是流年不利,运气不好。这是我亲自画的好运符,咳,李府主将之藏在身上,保管你接下来一个月之内,逢凶化吉、化险为夷,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当时,那江湖骗子着实没半点正形的样子。
她也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顺手收下而已。不过仔细回忆起来,在刚过去的一个月中,她确实事事称心如意,在过往数年之中,也从未有这般处处被命运之神眷顾的时候。
难道说玉无瑑并没有骗她,这世上真有好运符这种东西?
她从荷包里将那张“好运符”取出来,问李澈道:“太子殿下见多识广,可曾识得这样的符咒?”
作为大唐储君,李澈平日里也结交了不少僧道,他仔细辨认了一番,道:“不曾见过。这是什么?”
李璧月道:“是一位朋友送的。”
“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位游方道士?”李澈脸上浮起微笑:“这符咒我虽不认得,但是我知道楚阳长公主出家多年,于道法上颇有造诣。阿月如果好奇,明日在襄宁郡主的生日宴上可以向她请教。”
***
承剑府位于大明宫西南角上。从外表看去,是一座巍峨壮丽的宫殿。殿前台阶分三层,每层三十六阶。承剑府的主体建筑便在这一百零八级台阶之上,比周围的其他宫阙都略高一截,更显宏伟巍峨。
宫殿主体是以色彩暗淡的黑瓦砌成,瓦用黑色琉璃。重檐九脊,斗拱交错,庄严而肃穆。
石阶的最下方,是一座用汉白玉雕成的牌楼。玉柱高擎,两边各雕刻着四个大字。右边是“承天授命”,左边是“剑法浩然”,最中间的横楣上则刻着“承剑府”三个大字。
这十一个字俱是草书,笔走龙蛇,剑意沛然。据传,是两百年前,承剑府刚刚落成的时候,秦士徽大喜,喝得酩酊大醉。醉后借着三分酒气,亲自用剑在汉白玉上刻写出来。
有人说,秦士徽这十一个字除了臻于书法至妙之外,亦是浩然剑意的巅峰。
微雨之中,李璧月站在牌坊下方,用手轻抚下方的“浩然”两字。
忽地,她长袖一舞,一道雪亮剑光飒然出鞘。这一剑刺破漫天雨帘,雨丝汇聚,在空中凝成“承天授命、剑法浩然”八个大字。
随后,雨丝化作无数道剑影,没入青石地板中。
李璧月叹了一口气,这一剑依旧只得其形,未得其意。就算如今紫府中剑种重燃,她仍然无法达到浩然剑意的巅峰。
她收剑回鞘,撑起一柄油纸伞,沿着大理石砌成的石阶一步步向上。
石阶的最上方,站在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
见到李璧月,他屈身行礼,道:“府主。”
李璧月上前将他扶起,道:“三师伯,何必多礼。”
中年人问道:“海陵的事情可还顺利?今日太子殿下特地在城门口等你,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中年人名为长孙璟,是温知意的师兄,掌管承剑府的麒麟堂,平日负责承剑府的诸多庶务,李璧月往海陵公干的这段时日,也是他代理府主职务。李璧月今晚回长安,消息早就送回了承剑府,长孙谨本来已到城门亲迎,到了地方却发现太子李澈已经到了。
长孙璟不便打扰,便带人早早回府候着。
李璧月看长孙璟的表情,似乎并不知晓圣人前后两道密诏的事——此事可大可小。若往小了说,她李璧月并没有见到那封密诏,不过是虚惊一场。若非李澈特地提醒,甚至她完全不会知道此事。可是若往大了说,圣人至今仍未完全信任承剑府。不过昙无大师稍弄口舌,圣人便会因为一些小事问责于承剑府。
她想了想,瞒下此事,道:“并无什么大事。不过是朋友关切之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