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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璧月待要拒绝,她对吃的向来不挑剔,有啥吃啥。而且这种宴会,自然是客随主便。
李澈在一旁打趣道:“难得见到馨儿对谁这么上心。阿月,你这次有口福了,姑母为了这次生日宴,请了好几个厨子,来自全国各地,天南海北,不管你想吃什么,都可满足。”
他忽地想到什么,道:“阿月,听说你自幼在灵州长大。可有什么家乡菜想要吃的,大可吩咐他们去做。”
李璧月摇了摇头,她离开灵州时只有十一岁。如今十年过去,对故乡风物已记得不多。不过,主人家一番盛情却是推却不得,她在脑中搜罗片刻,开口道:“此去海陵,当地有一味酒酿团子,味道不错。”
杜馨儿脸上洋溢着笑容:“好,我回去就让他们备下,璧月姐姐明日可一定要来。”
***
马车辘辘,不一会就到了位于平康坊的胡姬酒肆门口。
这平康坊是长安城一等一的热闹处,才一入夜,便亮起了无数的红灯笼。到处都是倚红偎翠,上街游玩的士子与游女。
酒肆的胡姬们为了招揽客人,摇曳着腰肢在坊市门口跳舞,远远就可闻到来自西域的葡萄酒浓香。
李璧月跟着李澈,一前一后进入酒肆之中。
早有侍者领着两人,进了最靠里面的包间。李澈要了胡饼、饆饠,又要了几样小菜,打发侍者去了。
两人面对面坐下,李澈注视了李璧月半晌,忽地柔声道:“阿月,这趟在海陵,你应是过得还不错。”
李璧月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这趟去海陵,公务可说是办得一塌糊涂。佛骨舍利虽然失而复得,然而扶桑使船一船人尽皆被杀,最后幕后主使者竟然是鸿胪寺卿高正杰。这些腌臜事她都已经上奏朝廷,李澈作为太子想必已然知晓,不知他是如何得出“她过得还不错”这个结论。
“若是从前,驿馆里有什么吃什么就是了。你定然不会关注到‘酒酿团子’这种街头小吃。”李澈笑了笑,声音轻缓:“阿月,你结识新朋友了。”
这是一个肯定的语气。
李璧月答道:“是一个游方道士,他为人不错,还算值得信任。”她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道:“他帮过我两次忙,请我吃过一顿饭。”
在冠盖满京华的长安城,李澈可算是她最好的朋友。李澈是大唐储君,而她是承剑府主,如无意外,会在这个位置上坐上很多年。圣人已经不再年轻,承剑府这柄利刃早晚会交到下一任君主手上,李澈对她的重视多少有点笼络的意思。
这位大唐的储君性情温和,善解人意,就算有笼络之意,但对她确实是一片赤诚,会为她结交新的朋友而开心。
李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阿月,这是好事。你找了云翊这么多年,也该从过去走出来向前看了。”
李璧月一怔,她不过是与人吃了一顿饭而已,李澈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李璧月开口道:“殿下误会了,他只是个普通朋友。”
李澈轻轻叹了一声:“阿月,你身上背着的壳太重太厚了。有的时候,也该放一点下来。”
烛火摇晃,照亮了大唐储君棱角分明的轮廓,他的眉眼深邃,满是关切。
李璧月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承剑府、武宁侯府、云翊。从她承剑府主的那一日起,就注定背负着这些而活。可承剑府已是她无法抛却的责任,也是维系两人关系的重要纽带,李澈是希望她放下云翊,放下武宁侯府那些旧事,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
从关心朋友的角度,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那是云翊啊。
她轻轻闭上眼。
在这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灵州城,回到了花园的那个午后。
蝴蝶轻轻扇着翅膀,她从此走入了另一种命运。
这时,酒肆的胡姬端着两人点好的菜品上来,又悄悄退了出去。
李璧月重新睁开眼睛:“殿下今日亲自到城门迎我,不知是有什么事?”
李澈见李璧月已经将话题转开,只好放弃继续劝说的打算,说起正事:“大概是在二十天前,你上呈给圣人的奏折到达御前。陛下当晚就召昙无国师进宫议事。不知昙无说了什么,当晚圣人极为震怒,下了密诏,派最为信任的內监马元湘为钦差大臣,并命令御林军中的几位高手陪同,要押解你回京问罪……”
李璧月大吃一惊:“竟有此事?”
她在海陵确实收到了来自长安的密诏,但诏书的内容只是关于后续的处置:鸿胪寺少卿高正杰勾结逆贼并劫杀扶桑使团毕竟惊世骇俗,圣命隐下此节,对外只说高正杰到海陵后水土不服,死于任上,火化遗骨,令其家人收葬。佛骨舍利仍由她亲自护送往长安,法华寺的开光典礼,仍按照原计划再下月二十五日举行。关于傀儡宗、高正杰可能与武宗太子李屿勾结一事,也由她到长安后亲自细禀。
是以,她这段时日栉风沐雨、日夜兼程赶回长安。但这一路上并未遇到马元湘或其他钦差大臣。
李澈道:“我知道此事已是第二日早上。当时,驿马都已经走了大半夜了。我大为着急,正欲往甘露殿向父皇求情。谁知,我才到前殿,便见到父皇派出內监,说是要将钦差大臣追回来。我进到御书房,见父皇已重新又拟了一封密诏,命我派人将密诏送往海陵。这封密诏才是后来阿月你见到的那一封。”
李璧月轻轻“呀”了一声,没想到中间竟有这等曲折。
而且,圣旨既下还能被追回,这着实是前所未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