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第2页)
族学的长廊永远走不到头。
经过拐角时,总有人突然提高声音:“没娘养的野种”、”克死亲娘的灾星”。
每一声嘲讽都像刀子,而亓幸的缺席,让这些刀子扎得更深。
窗外的老梅开了又谢,花瓣掉进砚台里,像凝固的血滴。
无数个深夜,祈繁蜷在拔步床的角落。
月光把床帐上的缠枝莲映成娘亲裙摆的花样,他咬着被角,直到晨露打湿窗棂,直到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
祈繁恨亓幸害得娘亲惨死,恨他让自己成了没娘的孩子。
——
族学里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蠢货,自以为摸透了权贵子弟的喜好,便巴巴地凑上来献殷勤。
这日下了学,祈繁正倚在廊柱边看雪,一个同辈的少年凑了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小瑜王今日气色真好。”
祈繁眼皮都没抬,指尖轻轻敲着栏杆,目光落在远处覆雪的梅枝上。
那人见他不搭腔,眼珠一转,自以为寻到了讨好他的法子,压低声音道:“说起来,前几日我瞧见亓家那位公子了……”
祈繁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人见他似有反应,心中一喜,愈发卖力地编排起来:“亓幸那人啊,表面上一副清高模样,实则——”
“你说什么?”祈繁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那人一愣,尚未察觉危险,仍笑嘻嘻道:“说亓幸啊,他这人其实——”
话音未落,祈繁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砰!”
那少年猝不及防,整个人踉跄着摔在雪地里,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他捂着鼻子,不可置信地抬头:“小瑜王?!您、您不是最讨厌他吗——”
祈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来,眼底翻涌着戾气:“谁许你说他的坏话?”
“我、我……”那人彻底懵了,明明传闻里祈繁恨亓幸入骨,怎么如今反倒维护起他来了?
祈繁冷笑一声,手上力道加重,几乎要将他勒得喘不过气:“再让我听见你嚼他的舌根——”他凑近,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本王就拔了你的舌头。”
说罢,他猛地将人甩开。
那少年跌跌撞撞后退几步,脸色煞白,再不敢多言,连滚带爬地逃了。
祈繁站在原地,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指节上还沾着那人的血。
他垂眸看着,忽地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是一片晦暗。
祈繁一直都知道,自己骨子里流着怎样的血。
暴戾、狠辣、决绝、虚伪、阴晴不定——
这些词像是刻在他命里的烙印,从前不过是有人替他压着,才没让那些黑暗彻底漫出来。
娘会轻轻捏他的脸,笑着嗔他:“小繁,不许胡闹。”
表哥会不顾一切地挡在他身前,替他拦下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义正言辞道:“小繁,这样是不对的。”将他一点点掰回正轨。
可如今,娘死了,疼爱他的表哥也一去不复返。
再没人会在他发怒时柔声哄他,也没人会在他失控时按住他的手腕,低声说一句:“够了。”
于是那些被压抑多年的恶念,终于肆无忌惮地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