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第1页)
多可笑啊。
爱不纯粹,恨不彻底。
他这样嘲讽自己。
亓佑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流着相同血脉的陌生人,忽然觉出浅淡又尖锐的荒谬。
五百年的光阴,足以让野草疯长成参天巨木,却磨不平刻在亓家骨血里的那份倨傲。
更别说,宋彧从来就不是什么野草。
他是梧桐——是宁可被烈火焚尽,也要在灰烬中重生的神木。
此刻他漫不经心把玩酒杯的模样,与当年亓箫年轻时不懂隐蔽锋芒,在商场上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姿态何其相似。
这才是亓家人该有的样子。
运筹帷幄时如执棋观局,杀伐决断处似利刃出鞘。
血脉里的算计与锋芒,从来不需要刻意彰显。
就像梧桐不需要证明自己比野枫高贵——因为这本就是与生俱来的天堑。
亓佑清楚宋彧和江枫之间发生的事情,很明显,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适合滋养任何情意。
不过,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江枫构不起什么威胁。
到底不会有人知道,于是这场交易便这样达成了。
宋彧甚至有些好笑地想,他本来也没打算告诉江枫。
不过,他这样摆了亓佑一道,倒是颇为得意。
窗外华灯初上,江面上飘着的河灯明明灭灭,像极了某人爱恨两茫的心。
——
祁遂与伶舟晏的婚事,是三界百年难遇的盛事。
天庭的祥云铺就十里红妆,人间的烟火照亮九重宫阙,连鬼域都遣使送来彼岸花编织的喜幡。
瑶池畔的宴席上,琼浆玉液映着漫天星斗,连广寒宫的玉兔都醉得抱着桂花酿在云端打滚。
“老郁啊!”金术突然一把勾住郁玄的脖颈,醉眼朦胧间吐着酒气,“你这性子比玄溟水域的死水还沉闷,怎么就把咱们小亓这朵娇花摘了?真是好福——”
“咔嚓!”应不染指间的瓜子壳应声碎裂。乐丞的金步摇“啪”地坠入鱼翅羹,溅起的汤汁在文卷脸上绽开朵朵油花。
文卷平静地抬手擦了擦。
习惯了。
满座哗然中,亓幸正往郁玄袖中偷塞的醒酒汤“咣当”砸落,在郁玄墨色锦靴上洇开深色水痕。
“郁玄。”亓佑手中琉璃盏重重叩在案上,眼底寒芒如刃,“跟我出来。”
亓幸慌忙拽住他衣袖:“哥!”却被亓佑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郁玄从容起身,经过亓幸时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勾,玄色大氅掠过满地红绸,仿佛墨龙游过赤浪。
朱红廊柱投下森冷的阴影,隔开一片喧嚣。
亓佑指尖把玩着一枚青玉棋子,突然“啪”地按在栏杆上,似笑非笑:“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