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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炸响想见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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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生开学,我拖着行李箱,踏入了新的校园。环境依旧陌生,但心境已截然不同。没有了初入大学时的迷茫和恐惧,多了几分平静和坦然。我知道这条路依旧不是我真正热爱的,但至少,我学会了如何在其中行走,如何为自己争取一点空间和选择权。研究生宿舍是四人间,我的舍友们是三个漂亮温柔的小姐姐,我们保持着礼貌而友好的距离,互相尊重对方的学习和生活习惯。没有敏敏子那样炽热的友情,但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习惯了独来独往,在图书馆、教室、食堂之间穿梭,按部就班地上课、做课题、看文献。课程比本科更深奥,要求也更严格。导师姓陈,是一位严谨的中年学者,不苟言笑,但治学严谨,要求极高。最初面对他犀利的提问和严格的论文要求时,本科时那种深入骨髓的自卑感和恐慌感差点又冒出头来。但这一次,我没有退缩。我学会了提前做足功课,把问题梳理清楚;学会了在组会上坦诚自己的困惑,而不是不懂装懂;学会了在被指出错误时,不是陷入自我厌弃,而是认真记录,回去查阅资料,下次汇报时给出改进方案。那份根深蒂固的“我不配”的认知,似乎在一次次小小的“完成”和“解决”中,被一点点磨平了棱角。我依然不是那个最耀眼的学生,但我学会了接纳自己的步调,学会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问心无愧。

最大的改变,或许是学会了如何回应他人的善意。本科时,我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对任何靠近都充满警惕和不安,要么冷漠疏离,要么笨拙得不知所措,甚至伤人伤己。而现在,当同课题组的师兄主动分享查找文献的技巧时,我会真诚地说声“谢谢师兄,帮大忙了”;当同学在食堂帮我占座,或者顺手帮我带杯豆浆时,我会自然地回以微笑,下次也记得帮她带份水果;当导师在某个数据点上肯定了我的分析思路时,虽然心里还是会小小雀跃一下,但已不会像过去那样,因为一句夸奖就患得患失,或者觉得受宠若惊。这种回应,不再是过去那种带着讨好或卑微的“懂事”,而是一种平和、自然、带着温度的互动。我学会了识别善意,也学会了坦然地接受并回馈这份温暖,不再觉得那是需要惶恐不安去偿还的“恩惠”。偶尔会想起敏敏子。她在南方那座海滨城市如鱼得水,工作顺利,晒得皮肤微黑,笑容却比阳光还灿烂。我们会在微信上分享日常:她吐槽甲方难搞,我抱怨实验数据不理想;她发来海边落日的美照,我拍下校园里新开的玉兰花;她嚷嚷着等我毕业去投奔她,我笑着说要攒钱买机票。她的存在,像遥远海面上的一座灯塔,提醒着我远方还有一份炽热的友情和一片等待我的蔚蓝。橙子也在这个学校读研,我们偶尔会在图书馆的角落或拥挤的食堂里遇见。相视一笑,简单聊几句近况,或者只是点点头,便各自忙碌。那份共同经历的、混杂着青涩、遗憾和温暖的青春岁月,像一条无形的丝线,将我们轻轻系在一起。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便已明了彼此眼中的疲惫或小小的喜悦。这种默契,是时光沉淀下来的礼物。日子就这样在平静中流淌。没有惊天动地的波澜,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恨,只有细水长流的日常和一点点积累的微小进步。我像一棵经历过狂风暴雨的小树,在相对和缓的风里,努力伸展着根系,汲取养分,缓慢但坚定地生长着。那份曾经如影随形的巨大痛苦和自我厌弃,似乎被这平静的生活一点点抚平,沉淀在心底最深处,不再轻易翻涌。

研究生第一个新年,悄然而至。除夕夜,家里热闹非凡。厨房里热气腾腾,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妈妈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爸爸在客厅调试着电视信号,外婆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笑眯眯地看着重播的戏曲节目。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春晚,小品歌舞轮番上演,笑声掌声不断。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吃着丰盛的年夜饭,聊着家常,笑声不断。妈妈特意戴着我送她的那条金项链,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映着她满足的笑容。外婆精神也很好,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问着学校的事,眼神里满是慈爱和骄傲。这份久违的、纯粹的家的温暖,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心田,熨帖着每一寸因学业或生活而紧绷的神经。吃完年夜饭,大家围坐在客厅看春晚守岁。小品演员卖力地抖着包袱,歌舞表演绚烂夺目,主持人热情洋溢地烘托着气氛。一片喧嚣热闹中,我却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这份热闹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得见,却感受不到那份强烈的共鸣。看着家人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爆发出笑声,我心里也暖暖的,但身体却渴望一点安静。

“妈,我有点累,回房间看会儿书。”我轻声对妈妈说。

“去吧去吧,看累了就早点睡。”妈妈头也没回,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挥了挥手。

我悄悄起身,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客厅的喧闹声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隐隐约约的电视音效和家人的谈笑声,像遥远的海浪声。房间里只开了一盏书桌上的台灯,光线温暖而柔和,在墙壁上投下安静的光晕。我戴上耳机,点开音乐播放器,习惯性地在搜索栏输入“想见你”。熟悉的旋律流淌出来,是那首《想见你》的主题曲。略带沙哑的男声,带着淡淡的忧伤和绵长的思念,在安静的房间里轻轻回荡。

“当爱情遗落成遗迹,用象形刻划成回忆,想念几个世纪,才是刻骨铭心……”

我靠在床头,随手翻开一本小说,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只属于自己的宁静。窗外的鞭炮声渐渐密集起来,零星的“噼啪”声预示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书页在指尖翻动,文字在眼前流淌,音乐在耳畔低吟。时间仿佛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放慢了脚步,只剩下思绪随着音乐和文字轻轻飘荡。不知过了多久,耳机里的歌曲循环到了高潮部分。歌手的情感饱满而浓烈,几乎要冲破耳机:

“想见你只想见你,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穿越了千个万个时间线里人海里相依……”

就在这情感最浓烈、歌声最激昂的瞬间——

“咚!咚!咚!咚!……”新年的钟声,透过窗户,清晰地、浑厚地传来!像古老的巨钟被敲响,宣告着新纪元的开始!

“砰——!砰——!砰——!”几乎在钟声落下的同一刹那!窗外,无数绚烂的烟花骤然升空!在漆黑的夜空中争先恐后地炸开!巨大的轰鸣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即使隔着窗户和耳机,也清晰地撞击着耳膜!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彩斑斓的光芒瞬间撕裂了夜幕,将整个天空渲染成一片流动的、璀璨的光海!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的地板上、墙壁上投下跳跃的光斑,忽明忽暗。

几乎就在钟声敲响、烟花绽放、歌声抵达最高潮的同一毫秒!

我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不是微信视频通话的请求,不是短信的提示音,而是——□□邮箱的新邮件通知!

那熟悉的、带着一个小小信封图标的提示,在手机屏幕顶端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我的心,毫无缘由地,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预感、疑惑和一丝极其微弱电流感的情绪,毫无征兆地掠过心头。仿佛平静的湖面,被一颗来自遥远时空的石子,轻轻触碰了一下。我放下书,摘下耳机。窗外的烟花轰鸣声和客厅隐约的欢笑声瞬间涌入耳中,形成一种奇特的背景音。我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点开了手机屏幕。

屏幕解锁,直接跳转到□□邮箱的界面。收件箱列表里,最上方,静静地躺着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栏,赫然显示着一个熟悉的、早已被我深埋在记忆角落、甚至以为早已遗忘的□□昵称和头像——是他,邮件标题很简单,只有四个字:

新年快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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