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学宴双面修罗场（第1页）
八月的阳光带着盛夏的余威，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尘埃、花香和即将离别的躁动气息。我穿着一条新买的的淡蓝色连衣裙（妈妈坚持要买，说“升学宴要穿得像样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眼神空洞，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化妆师在我脸上涂抹着，试图掩盖住眼底的青黑和那份挥之不去的疲惫感，但那份深入骨髓的麻木和空洞，却是任何脂粉也掩盖不了的。楼下传来父母忙碌的声音和宾客陆续到来的寒暄声。今天是我的升学宴。省内财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像一枚冰冷的勋章，别在我空洞的胸口。父母很高兴，觉得女儿终于有了“好归宿”，前程似锦。他们邀请了所有能想到的亲戚朋友，还有我高中班上的部分同学。当然，也包括任伟一家。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镜子里的人却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比哭还难看。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黄昏教室里跳跃的金色光点，随即又被暴雨夜那张狰狞的脸和内衣扣解开的冰冷触感覆盖。胃里一阵熟悉的翻搅。“脏了”的认知和那份被强行赋予的“任伟女朋友”身份，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坠在心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任伟发来的消息：
“我到了。在楼下等你。打扮漂亮点。”
我关掉屏幕，没有回复。指尖冰凉。漂亮？有什么用？在他和他家人眼里，我不过是个“适合过日子”、“需要努力追赶”的附属品罢了。下楼时，任伟已经站在客厅里，正和我父母谈笑风生。脸上是那副招牌式的温和可靠笑容，举止得体，言语谦逊，引得周围的亲戚们连连称赞。“小伟来啦！快坐快坐！”妈妈热情地招呼，看他的眼神像看自家儿子，“Y下来了！快过来！”任伟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随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走上前，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揽住了我的腰！
我身体瞬间僵硬！像被毒蛇缠住！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须后水和他特有体味的温热气息瞬间笼罩了我，带来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和战栗！我下意识地想挣脱，但他揽在我腰间的手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我牢牢固定在他身侧，手指甚至在我腰侧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带着警告的意味。“今天很漂亮。”他低头，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语气带着一丝亲昵的狎昵，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激起我一阵生理性的厌恶。我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任由他半搂半抱着，走向早已布置好的宴席厅。
宴席厅里张灯结彩，气氛热烈。亲戚们纷纷围上来祝贺，目光在我和任伟之间暧昧地扫视，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任伟始终保持着那副完美男友的姿态，替我挡酒（虽然只是果汁），替我夹菜，偶尔低声“提醒”我注意仪态，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我们真的是一对情深意笃的恋人。父母脸上洋溢着满足和欣慰的笑容，对任伟赞不绝口。就在觥筹交错、气氛渐入佳境时，禾姗叫我，我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宴席厅门口。
是他。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身形挺拔，手里拿着一个朴素的礼品袋。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终落在了我身上。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像山涧的溪流，只是此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和……淡淡的疏离？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慌乱瞬间涌了上来！他怎么来了？我……我邀请了他？在填报志愿后那段混乱而麻木的日子里，我好像……确实在班级群里群发了邀请？但后来……我几乎忘了这件事！或者说，我潜意识里希望他不要来……任伟显然也看到了他。他揽在我腰间的手臂瞬间收紧，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他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嘴角的弧度还加深了一些，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利。他走了过来，脚步有些迟疑。他走到我们桌前，将礼品袋递给我，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恭喜”“谢……谢谢。”我声音干涩，伸出手想去接。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然而，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礼品袋的瞬间，任伟却抢先一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接过了袋子！他的动作流畅得仿佛理所当然，脸上带着主人翁般的热情笑容，他掂了掂袋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佻，“还带礼物了？破费了破费了！”他的动作僵了一下，目光落在任伟揽在我腰间的手上，眼神瞬间暗了下去。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任伟像是没看见他的反应，脸上笑容依旧灿烂，语气却带着一种刻意的、恍然大悟般的惊讶和一丝……恶意的嘲讽：
“咦？怎么？她没告诉你吗？”他侧过头，故作亲昵地靠近我耳边，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带着一种胜利者的炫耀和毫不掩饰的奚落，“看来……你也没那么重要嘛！”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男主的心口！也狠狠地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任伟！他……他怎么能这么说？！我根本不知道他会来！我也……我也没有机会告诉他我和任伟……这种扭曲的关系！
男主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清澈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死死地盯着任伟，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放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震惊，有受伤，有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被彻底背叛的、冰冷的失望。那一眼，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我！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喊出来“不是这样的！”，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巨大的羞耻感、对任伟的恐惧、以及那份根深蒂固的“我不配”的自卑感，像无数条冰冷的锁链，瞬间捆缚了我的四肢百骸，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在任伟那句恶毒的嘲讽下，一点点熄灭，最终化作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我钉在原地。然后，他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宴席厅！背影决绝而孤寂，带着一种被彻底伤透的冰冷。
“哎？XXX？怎么走了？还没吃饭呢！”妈妈在后面喊道，但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整个宴席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任伟身上，带着探究、好奇和一丝看戏般的暧昧。任伟却像没事人一样，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得体的笑容，甚至还带着一丝无奈地耸耸肩，仿佛在说“看吧，他开不起玩笑”。他随手将那个礼品袋塞到我手里，语气轻松：“喏，你的礼物。收好了。”我握着那个冰冷的礼品袋，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我几乎站立不稳！耳边嗡嗡作响，周围亲戚的寒暄、父母的询问、任伟那虚伪的笑容……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只有男主离开时那冰冷绝望的眼神，像烙印一样，清晰地刻在我的视网膜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我……我去下洗手间。”我声音嘶哑，挣脱开任伟的手臂，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宴席厅。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臂，却冲不掉那份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恶心。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任伟那句“看来你也没那么重要”，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盘旋。他不仅当众羞辱了男主，更是在我的心上狠狠剜了一刀！那份隐秘的、从未宣之于口却真实存在过的情愫，那份在暴雨夜被玷污后依旧残存的、对那份纯净温暖的卑微向往，在此刻被任伟彻底踩碎、碾入泥泞！不知道在洗手间待了多久，直到妈妈找来：“你怎么躲这儿了？快出来！任伟找你呢！他说……他说等下他朋友也在XX酒店办升学宴，他得过去一趟，让你等下也过去打个招呼，XX酒店？我猛地抬起头！那不是……男主升学宴的地点吗？！我记得禾姗在群里提过！就在今天！同一时间！我浑浑噩噩地被妈妈拉回宴席厅。任伟已经站在门口等我，“走吧，”他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指尖冰凉，“我朋友那边也开始了，过去露个面就走。”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去参加一个普通的聚会。
车子驶向XX酒店。一路上，我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乱如麻。任伟则心情颇好地哼着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到达XX酒店时，这里同样热闹非凡。巨大的宴会厅门口立着喜庆的充气拱门，上面写着“恭贺XXX同学金榜题名”。正是男主的名字！我的心猛地一沉！任伟拉着我，熟门熟路地穿过人群，没有走向男主所在的宴会厅，而是拐向了旁边一个稍小一些的宴会厅。门口同样立着拱门：“恭贺李强同学升学快乐！”李强？是我们初中同学，也是任伟的“好兄弟”之一。任伟一进去，立刻被一群穿着花哨、发型张扬的男生围住，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伟哥！嫂子！来了啊！”他们起哄着，目光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
“你们先玩着，我过去跟朋友打个招呼就回来！”任伟拍了拍李强的肩膀，然后转头对我低声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他那边露个脸，毕竟是同学。你……等下再过来找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看好戏般的恶意。说完，他不等我反应，就转身走出了宴会厅，朝着隔壁男主升学宴的方向走去。我僵在原地，被李强那群人围在中间，他们吵吵嚷嚷，烟雾缭绕，空气里弥漫着烟酒和廉价香水的味道。我感到一阵窒息和格格不入。过了几分钟，我实在无法忍受，低声对李强说：“我……我去下洗手间。”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嘈杂混乱的房间。站在走廊上，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的烦闷。鬼使神差地，我的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隔壁——他升学宴的宴会厅门口。巨大的宴会厅里灯火通明，气氛比我们那边似乎更热烈一些。宾客们衣着相对正式，谈笑风生。我站在门口，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很快，我看到了他。
他站在靠近舞台的地方，正和一个女生说着话。那个女生我认识，是高中艺术节的主持人，叫苏晴。她长得明艳动人，性格活泼开朗，是学校里很多男生倾慕的对象。此刻，她穿着一身漂亮的粉色连衣裙，笑容灿烂，正仰着头，对着男主说着什么，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热情。她甚至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男主的手臂，动作亲昵而自然。而男主……他微微低着头，听着她说话，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个很浅、却很清晰的弧度！那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如此放松而自然的笑容！虽然只是浅浅一笑，却像一道阳光，瞬间照亮了他原本有些清冷疏离的侧脸。他甚至还点了点头，回应了她什么。两人站在一起，男才女貌，言笑晏晏，像一幅和谐而美好的画卷。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苦涩瞬间冲垮了堤坝，汹涌地淹没了我的心脏！像被无数根细密的针同时扎中，带来一阵尖锐而绵密的疼痛！呼吸骤然停滞！眼前的一切仿佛瞬间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他们两人谈笑风生的剪影，刺眼得令人眩晕。
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