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与默认的枷锁(第1页)
暴雨夜的恐怖与屈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流着脓血的伤口,深深刻在我的灵魂深处。那份“脏了”的认知和巨大的恐惧,如同沉重的枷锁,将我牢牢禁锢。我无法倾诉,无人知晓。我们之间甚至带着一丝“原来他们早就在一起了”的暧昧了然。强子和刘明更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偶尔还带着促狭的笑容打趣两句。父母得知我和任伟“在一起”后,更是欣慰不已,仿佛一块大石落地,觉得我有了“稳重可靠”的依靠。高考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到。省内那所财经大学的金融学专业,像一纸冰冷的判决书,宣告了我梦想的彻底死亡。看着那烫金的校名和专业名称,心里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父母捧着通知书,喜笑颜开,连连称赞任伟和他那位“专家表舅”的“高瞻远瞩”。而我,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麻木地接受着这一切。那份空洞,因为梦想的埋葬和噩梦的阴影,变得更加深邃、冰冷。
而任伟,则像一个最精明的猎手,在我最脆弱、最孤立无援的时刻,开始有条不紊地收紧他的掌控之网。“在一起”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在同学圈里漾开涟漪。□□空间、朋友圈里,开始出现各种心照不宣的调侃和起哄。偶尔在街上遇到同学,对方总会露出暧昧的笑容,挤眉弄眼地问:“哟,和班长大人约会呢?”父母更是喜形于色,每次看到任伟送我回家(他“体贴”地开始接送我),脸上都洋溢着欣慰和满意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女儿终身有靠”的安心感。周围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暧昧和祝福。我像被架在聚光灯下的小丑,无处可逃,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份被强行赋予的“身份”。为了表达对任伟和他家人“无私帮助”的感谢,父母特意在一家还算体面的饭店设宴,邀请任伟一家吃饭。美其名曰“感谢宴”,但气氛却微妙得像一场“亲家见面会”。包间里,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无形的压力。任伟的父母坐在主位。任伟的父亲,一个微微发福、穿着考究衬衫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一种习惯性的、略带倨傲的笑容。任伟的母亲则显得温婉许多,但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我父母热情地招呼着,脸上堆满了感激的笑容:“张老师(任伟父亲),李老师(任伟母亲),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小伟这孩子,帮了我们家大忙了!要不是他和他表舅指点迷津,这孩子差点就走弯路了!”
“是啊是啊!”妈妈连连点头,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快谢谢叔叔阿姨和小伟!”我低着头,机械地拿起筷子,食不知味。任伟坐在我旁边,脸上带着谦逊温和的笑容,不时给我父母布菜,言语得体,举止从容,将一个“品学兼优”、“稳重可靠”的完美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融洽。任伟的父亲端起酒杯,脸上带着那种长辈特有的、看似语重心长实则居高临下的笑容,目光落在我身上:
“小Y啊,”他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考上了大学,是好事!不过啊,”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明显的“指点”,“进了大学,可不能松懈!尤其是跟我们家小伟在一起了,更得努力!你们现在啊……”他顿了顿,目光在我和任伟之间扫视,带着一丝刻意的停顿和比较,“可能……还不在一个层次上。小伟这孩子,从小目标明确,能力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呢,起点可能……稍微低了一点,基础也……嗯,需要加强。”
他抿了一口酒,继续“谆谆教诲”,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包间:
“不过没关系!女孩子嘛,关键是要踏实、肯努力!起点低不要紧,只要肯下功夫,总能慢慢赶上来!以后啊,多跟小伟学学,让他多带带你!别的不说,先把成绩搞上去,把那些……嗯……不切实际的想法收一收,”他意有所指地瞥了我一眼,“安安稳稳的,学点实用的本事,将来毕业了找个稳定工作,相夫教子,把家里照顾好,这才是正经!你说是不是?”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一下。尤其是那句“不在一个层次上”、“起点低”、“不切实际的想法”,像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切割着我本就脆弱不堪的自尊。他语气里的轻描淡写和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席间瞬间安静下来。父母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努力维持着,连连点头附和:“以后多跟小伟学习!”
任伟的母亲也微笑着点头:“小伟,以后多帮帮小Y。”任伟则是一脸谦逊:“爸,您言重了。Y她也很努力的,我会尽力帮她。”
我死死地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才勉强压下眼眶里汹涌的酸涩和屈辱的泪水。那份被当众评判、被贬低、被定义“未来角色”的羞耻感,像滚烫的烙铁,烫得我脸颊发烫。我借口去洗手间,冲进隔间,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敢让压抑的泪水无声地滑落。镜子里映出我苍白而狼狈的脸,耳边回响着那句“不在一个层次上”。是啊,我确实不够好,不够优秀,配不上他……这个认知,在任伟父亲“权威”的论断下,变得更加根深蒂固。从这顿“感谢宴”开始,任伟对我的控制,开始全方位升级,变得细致入微,渗透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他所谓的“约会”,永远只去最便宜的快餐店,或者那种按重量计费的自助快餐。点餐时,他总是只点最基础的套餐,然后“体贴”地问我:“你想吃什么?别点太贵的,省点钱。”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我每次都只能点和他一样最便宜的。结账时,他总是很“自然”地掏出钱包,然后“惊讶”地发现:“哎呀,忘带钱包了零钱不够了。Y,你先付一下?下次我请你。”一次,两次……每次都是我付钱。有一次,我带着妹妹一起出去(家里没人,不能把妹妹一个留家里),任伟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吃饭时,他全程沉默,气压低得吓人。结账时,他看着服务员递过来的账单,眉头紧锁,直接对我说:“你妹你请。”语气不容置疑。最后,是我付了三个人的饭钱。妹妹不解地看着我,小声问:“姐,班长哥哥为什么不请客啊?”我无言以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傍晚在公园散步时,他偶尔会以一种“客观评价”的口吻,点评我的外貌:“其实吧,你长得……不算特别漂亮那种,”他目光扫过我的脸,“鼻子不够挺,眼睛也不算大,皮肤……嗯,还行吧,就是有点暗沉。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发现优点”的语气,“你挺耐看的,属于那种……越看越顺眼的类型。而且性格好,脾气好,会照顾人。”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和“务实”,“我家条件也就普通工薪阶层,不追求什么大美女。你这样的,正好,适合过日子,以后是个贤妻良母的料。”这些话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着我的自信。他将“适合过日子”、“贤妻良母”像标签一样贴在我身上,仿佛这就是我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价值;当看到同班女生炫耀新买的、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时,他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虚荣!花父母的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他转头严肃地对我说:“Y,你可别学她们!我们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父母的辛苦钱!省着点,攒下来,以后……买房子、过日子,哪一样不要钱?现在追求这些虚的,有什么用?”他描绘着“攒钱买房”的“共同未来”,语气充满“责任感”和“规划性”,却让我感到一种被提前锁死的窒息感。他甚至开始限制我任何“不必要”的消费,连我想买一本喜欢的课外书,都会被他以“图书馆有,何必浪费钱”为由阻止。我偶尔买杯奶茶,他也会皱眉:“糖分高,不健康,还浪费钱。”最让我感到窒息的是他对社交的严格控制。有一次,我在□□上和初中时一个关系不错、但高中后成绩下滑的女生聊了几句。任伟知道后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你怎么还跟她联系?”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责备,“她成绩那么差,高中都没读完就去打工了!你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能学到什么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懂不懂?”“我们……就是随便聊聊……”我试图解释。“随便聊聊也不行!”他打断我,语气严厉,“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我女朋友!要注意自己的社交圈!跟那些层次低、没前途的人混在一起,只会拉低你自己的档次!以后不许再联系了!听到没有?”
他不由分说,命令我删掉了那个女生的□□。看着他理所当然、仿佛为我“扫清障碍”的样子,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窒息感涌上心头。层次低?没前途?那他呢?他和强子、刘明他们,那些早早辍学、抽烟喝酒、甚至有些流里流气的“兄弟”们,不也经常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吗?有一次,我甚至无意中听到他在电话里跟强子嘲笑一个男生:“装什么清高?不就是成绩好点?我看他也就是个书呆子!整天板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这种人,以后进了社会也混不开!”那份刻薄和双标,让我不寒而栗。
就在他命令我删掉那个女生□□的瞬间!一个久远的画面,如同被强行唤醒的幽灵,猛地撞入我的脑海!高二那年,他生日前夕。我偷偷逛遍了礼品店,精心挑选了一个精致的基德(怪盗基德)手办。此刻,当任伟以“层次低”为由,命令我删掉一个仅仅是成绩不好的旧友时,基德手办事件带来的那份冰冷的失落感和自我怀疑,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原来,在别人眼里,我的好意、我的友情,也可能是一种“麻烦”,一种“拉低档次”的存在?就像当年那个精心准备的礼物,在对方眼里或许一文不值?这份迟来的领悟,像一把盐,狠狠撒在任伟此刻贬低带来的伤口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叠加的窒息感和自我否定!我果然……总是做错。总是把好意给错人,或者……根本不配拥有给予好意的资格?在他眼里,我连同我那些“不够格”的朋友,都是需要被“清理”的“低层次”存在?
在任伟全方位、无孔不入的控制和贬低下,我那本就因噩梦和梦想破灭而摇摇欲坠的自我价值感,彻底崩塌了。我不是小说女主角。我没有光环。我不够漂亮,不够聪明,家境普通,性格懦弱,连交朋友的眼光都差得要命。我的人生,似乎注定就是灰暗的、平庸的、需要被“管理”和“规划”的。而任伟,他“品学兼优”、“稳重可靠”、“目标明确”,他愿意“接纳”我、“管理”我、“规划”我们的“未来”,似乎已经是我能拥有的、最好的结局了。那份扭曲的认命感和深植骨髓的自卑感,让我逐渐放弃了挣扎和反抗。
我开始麻木地接受这一切。
接受他安排的AA制快餐约会,并在“忘带钱包”时默默付账。
接受他对我的外貌和家境“客观”而“务实”的评价,甚至潜意识里认同“自己确实只适合过日子”。接受他“攒钱买房”的未来蓝图,压抑自己任何微小的物质欲望。
接受他对社交圈的严格“净化”,删掉他认为“不够格”的联系人,即使内心充满不舍和荒谬感。接受他偶尔流露出的、对别人的刻薄诋毁,并努力说服自己那只是“客观评价”。
我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在任伟规划好的轨道上,麻木地运行着。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非但没有被填满,反而因为自我的彻底丧失和无处不在的控制,变得更加冰冷、死寂。那份名为“自我”的东西,正在被一点点蚕食、消磨。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力反抗,甚至……逐渐习惯。升学宴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知道,那将是另一场公开的、被精心安排的“表演”,而我,注定是舞台上那个沉默的、被定义的配角。前路灰暗,枷锁沉重,而我,早已失去了挣脱的力气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