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城启蒙背对的温柔(第1页)
高二下学期的新学期,班级调整像命运之神心血来潮的笔触,轻轻一划,把我和他的物理距离拉到了史无前例的近——我们成了隔壁班,真正字面意义上的隔壁。两间教室并排而立,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墙和一条更短的走廊。下课铃声一响,只要推开后门或者探出窗户,就能轻易捕捉到对方的身影。这对我而言,是巨大的便利,也是隐秘的煎熬。我可以轻易在下课十分钟里溜出去,找个由头,比如问一道无关痛痒的数学题,或者借口讨论刚结束的随堂测验,自然地和他站在走廊的窗边说话。初夏的风带着暖意穿过走廊,裹挟着书卷气和少年人特有的荷尔蒙气息。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他发梢跳跃,勾勒出他清晰好看的侧脸线条。他的嗓音依旧温和,耐心地解答我的问题,或者分享一些他们班上的趣事。最初的几天,这样的“隔壁特权”像偷偷尝到了蜜糖,心底丝丝缕缕的甜。然而,蜜糖的滋味尚未化开,现实的玻璃碴就混了进来,跟他玩得好的同学开始注意到我,起初只是路过时暧昧地挤挤眼睛,后来发展为直接停在几步开外,抱着手臂,脸上挂着“我们都懂”的促狭笑容。不知是谁开了头,几声刻意压低却又足够清晰的起哄飘了过来:
“哟!又交流‘学习经验’呢?”
“课代表,隔壁班的同学又来找你‘请教’啦?真热心啊!”
“哎呀呀,站那么近,说话费劲吗?”
最后甚至还有胆大的,直接对着我来一句:“这位同学,下次换我去你们班门口请教你啊?”引发一阵哄笑。这些声音,像细小的针尖,精准地刺破了我刚刚冒头的甜蜜泡泡。
每一次起哄声起,我的第一反应不是羞涩或甜蜜,而是铺天盖地的不安和难堪。瞬间袭来的,是脑海里自动播放的对比画面:他班级里那些闪闪发光、自信大方的优秀同学(尤其是女孩们),谈笑风生,举止得体;而站在他身边的我——额头上总有几个顽固的痘印在刘海下隐隐作痛,鼻梁上架着显得呆板的厚镜片,前一天晚上熬夜刷题后没顾得上好好打理的头发,在午后阳光下甚至能微微反光出一堆油润的痕迹……不够“女主角”的身姿。
那份被他拒绝的生日礼物——那个精心挑选却被他沉默以对的基德手办——不合时宜地跳出来,像冰冷的证据,反复提醒着我某个残忍的事实:他们起哄的对象,本不该是我这样灰扑扑的存在。我应该站在一个更不起眼的角落,远远看着光芒万丈的他接受更匹配的瞩目。这种汹涌的自我怀疑和强烈的自惭形秽,让每一次面对起哄时,我都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我会下意识地低下头,脸颊发烫,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衣角,匆匆结束话题,像个逃兵一样狼狈地退回自己那小小的安全空间——教室。这份不安在月考后的一个特定晚自习达到了顶峰。那次月考我们班发挥一般,气氛有些沉闷。晚自习时,老师大概想让大家放松一下,基本不干涉,允许大家做自己的事。隔壁班则因为这次考得出奇的好,获得了特许福利——整个晚自习用投影仪放电影。我想找他借物理试卷,订正自己错得一塌糊涂的大题,走到他们班后门时,里面光线昏暗,多媒体设备的光影在墙面和天花板上跳跃。他们的后门敞开着通风,正好让我瞥见了投影幕布——画面停留在山顶森林中的一场舞会。那个镜头语言美得像梦境。音乐是忧郁而浪漫的小提琴旋律,悠扬地盘旋着。一个漂亮的女孩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带点梦幻感的及膝短裙,脚上是一双简单的板鞋,清纯又脆弱。男主小心翼翼地环抱着受伤后行动不便的她,两人在空旷的大厅里,随着悠扬的乐曲缓缓移动脚步、旋转。男主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在贝拉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有疼惜、有保护欲、有浓得化不开的、压抑又炽热的爱意。女主脸上带着微弱的、全然信任的依恋。那种少年人之间笨拙又无比真挚、带着宿命感的美好爱情,轻易就能勾起旁观者最深的共情和向往。那一幕的震撼太强烈了。蓝裙、板鞋、笨拙的舞步、彼此交缠的眼神……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我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对比太鲜明了!女主那样脆弱而倔强、即使穿着普通板鞋在月光下跳舞也漂绿的让人移不开眼睛,才叫青春女主角吧。而我呢?只有镜片后的疲惫,额头的痘痘,可以炒菜的油头,和一份被原封不动退回抽屉的心意。那一刻,巨大的酸楚和苦涩几乎要淹没了我。原来真正的男女主角,他们的爱情是那样美好、纯粹又光明正大,像盛放在聚光灯下的玫瑰。我呢?像墙角阴暗处潮湿的苔藓,连触碰阳光都觉得是僭越。“怎么了?”他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吓了我一跳。我猛地回神,才发现他已经出来了,手里拿着我想要的那份物理卷子。“没…没什么,”我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狼狈和湿润,飞快接过卷子,手指因为攥紧试卷而关节发白,“谢谢你借我卷子。”“嗯。题目比较新,思路要打开一点。”他轻声说。就在这时,他们班教室里一个和他关系很好的男生恰好起身去教室后面接水,瞥见门口的我们(尤其是我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看呆电影留下的那种向往又难过的复杂表情),立刻露出了然于胸的笑容,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同伴,对我们这边大声挤眉弄眼:“嘿!课代表!又在进行‘友好交流’啊?电影都不看啦?快回来快回来!……”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清,只觉得血“嗡”地一下全涌到脸上。巨大的窘迫让我无地自容,仿佛被抓包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心思。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没再多看他一眼,也没敢再提一句那迷人的舞会画面,只丢下一句含糊不清的“拜拜”,抱着那份沉重的试卷,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跑回了自己黑洞洞的教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混合着刚才电影片段带来的强烈冲击和此刻因起哄而产生的羞耻难堪,又酸又涩,几乎要窒息。那晚电影事件的冲击尚未完全平复,一次初中同学的小型聚会,又在我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投下了一块更重的石头。聚会气氛还算融洽,聊着初中的糗事和近况。大家聊到班上谁和谁似乎有点苗头,谁又收到了情书这类青春期的敏感话题时,他忽然爆出惊雷,语气是那种随口的、带点无奈的语气“我们班也有个女生,有点麻烦。”大家都被吸引了注意,纷纷好奇地问怎么个麻烦法。“就是……挺热情的吧,我拒绝了,但是。。。”他喝了口水,似乎斟酌着措辞,“每次见到我,就很兴奋还是隔老远就开始叫我的名字,声音特别大,感觉……好像恨不得让整个楼道的人都知道她跟我打招呼了似的。”饭桌上立刻响起一片善意的起哄和笑声,说他魅力大。他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好像那“热情”确实带给他困扰。然后,在大家的笑声中,他毫无预兆地转过头,视线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一刻,喧闹的背景音仿佛被抽空,我只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低的平稳,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或许是试探?或许是不解?甚至……有一点……失落的质感?“——不像你,”他看着我,镜片后的眼睛清澈又带着洞察,“现在见到我就躲,好像很怕我一样。”“……”我的呼吸瞬间停滞。整个世界仿佛按下了静音键。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把我所有的自卑、局促、逃避都照得无所遁形。我想反驳,想说我没有躲,只是……只是……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脸涨得通红,只能僵硬地低下头,死死盯着桌布上繁复的花纹,仿佛那是我唯一的救赎。他的话像一个精准的坐标,瞬间定位出我脑海中那个模糊的影像——他们班那个他口中的“热情女孩”。我其实是见过一次的。一个高挑、皮肤白皙、笑容明媚的女生,扎着精神的马尾,走路带风。某次在走廊遇见他们一群人,她确实是很热情地叫他名字,声音响亮又自然,带着毋庸置疑的自信,眼神亮晶晶地追随着他。那是怎样的一种姿态?落落大方,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的心意,像一朵朝着太阳肆意生长的向日葵,毫不怀疑自己有被阳光眷顾的资格。那一刻,巨大的、冰冷的失落感如同海啸般将我彻底淹没。鲜明的对比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边是那个像向日葵般明媚、大胆表达、让人无法忽视的“热情女孩”;一边是像墙角灰尘般卑微、只会低头躲避、连眼神都不敢长久对视的、灰头土脸的我。原来差距不仅仅存在于成绩单和容颜上,更存在于那份展露自我、拥抱阳光的勇气里。可能她那样的,才该是故事的女主角吧?热情如火,光芒耀眼,而像我这样连正视他都需要鼓足莫大勇气的胆小鬼,连做她身边的背景板都显得过分黯淡和不自量力。这次“热情女孩”事件,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引爆了我心中积压已久的自卑。我开始近乎偏执地回避和他在走廊的接触。下课铃声一响,我立刻变成蜗牛,把自己牢牢“粘”在座位里。刷题,看书,哪怕只是假装整理抽屉,只要能避免出去碰见他,避免遭遇可能的起哄或他看似平静却带着穿透力的目光,什么事都可以。然而,我发现了一个新的“规律”——无论我如何回避课间,每天早上第一节课前的早读预备铃声响起前,他却总是会出现的比我早。他总是会在那个时间点,站在我们两班教室之间走廊的某个位置。有时是靠着窗台看着楼下,有时是和他们班的同学随意聊着天。但无论姿势如何,他的站位都有一个共同点——视线方向,正好对着我从校门走进教学楼、走上楼梯、走向教室的那条必经之路。我的座位在教室后半部分,透过门上的小窗口,或者我自己的座位稍稍侧身探出头,就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站在走廊尽头的、挺拔安静的身影。我能感知到那道温和的、专注的目光穿越或近或远的距离,安静地落在我身上,跟随着我从校门到楼梯口,再到走廊转角,一步步走近。然而,比他的目光更先一步感受到的,是那份沉甸甸的自卑。我蓬乱没完全疏通的头发(总是赶时间)、可能还没消肿的眼泡(又是熬夜)、镜片可能还有指纹、甚至可能额头上又冒出了新的小红点,总是熬夜反光的油头,甚至觉得抓书包肩带的手都胖的难看……我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瑕疵在那道目光下都无所遁形,被无限放大。像一个等待被检阅的、注定不合格的残次品。
所以,每次快走到那个能看到他位置的楼梯口时,我就会像被按下了开关,条件反射般低下头。用厚厚的刘海遮挡住尽可能多的视线范围,眼睛只盯着脚下的台阶或前方同学的鞋子后跟。脚步会不自觉地加快,只想快点冲进教室那个相对安全的堡垒。我宁愿把我那颗油油的后脑勺留给他看,像一个笨拙的后退防守姿势。我怕抬起头。我怕撞上那道目光时,他那温润眸子里反射出的、属于晨曦的阳光和自己“灰尘”一样卑微黯淡的现实所形成的残忍对比。我怕那对比像放大镜一样灼伤我的眼睛,让我无处遁形。他也很快就察觉了我的回避。有几次我“偷看”过去,发现他的目光在我低头后,似乎会停留片刻,然后默默地移开,投向楼下或天空。但那个固定的时间点,他依然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那个位置。直到有一天,变化发生了。那天我鼓起勇气再次瞥向走廊。他依旧站在那里。但这一次,他不再面向着楼梯口的方向,而是背对着我这边,面朝着走廊外侧的窗户。他挺拔的脊背线条清晰,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微微仰头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或楼下的树木。仿佛只是在单纯地欣赏晨景。那一刻,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般的轻松感猛地涌了上来!背对着我!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那颗时刻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一些了!意味着我不必再像个等待审判的小丑那样,被他观察品评我的狼狈;意味着我的低头战略终于“奏效”了吗?或者,他被我的持续回避伤到了,放弃了?不管怎样,于我来说,这种“背对”,像在他和我之间竖起了一道安全的屏障。这种“屏障”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从此以后,我再经过那个位置时,虽然还是会习惯性地瞥一眼,确认他的存在(他总是在,只是背对着),但不需要再刻意低下头了!我可以昂首阔步(相对而言),可以捋捋头发,甚至可以跟身边路过的同学说笑两句。甚至,它意外地给了我一种隐秘的、带着一丝甜味的特权——我可以大胆地、肆无忌惮地,偷偷注视他的背影。早晨清新的阳光勾勒出他干净利落的后颈线条,肩背的轮廓在宽松的校服下也显得挺拔有力。他微仰着头时,侧脸的弧度柔和好看。风吹起他发梢的一点碎发,会轻轻地晃动。我可以在这个安全距离内,安静地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不必担心任何可能的对视带来的惊惶和尴尬。这成了我灰色早晨里,一点小小的、不易察觉的慰藉和光亮。而我的回应,则是慢慢地,开始恢复一点点勇气。安全感和距离感的微妙改善,让我的心如同解冻的溪流,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流动的方向。课间,只要不是必须刷题,只要他站在走廊上(有时是和他们班同学聊天,有时只是靠在窗边),我就会假装路过或者到走廊尽头扔个纸团。看到他,我会尽量自然地放慢脚步,然后迅速地伸出手指,隔着一点距离,像蜻蜓点水一样,轻轻戳一下他的后背。那个位置,隔着薄薄的白衬衫,能感觉到他肌肉瞬间的绷紧,但又不会太过逾矩。
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我的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手指伸出前在口袋里攥得死紧,指尖冰凉。鼓起全身勇气迅速戳一下,连看都不敢看他什么反应,触电般地缩回手,像个受惊的小兽一样立刻弹开几步远,脸颊滚烫。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偷偷瞟他一眼,他似乎微怔了一下,随即眉宇间晕开一丝无奈又好笑的温柔,转过头看向我时,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和旁边的人说话。一次、两次……这个看似突兀的小动作,在持续几天后,竟意外地发展成了某种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它成了我面对他时,一种奇特的、能够表达“嗨,我看到你了”而又不会让自己陷入过度紧张和尴尬的方式。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会顿住,而是习以为常,有时感受到我的触碰,会转过身来对我点点头,有时候是跟我说一句“hello”这种在起哄边缘的小心试探,一度是我贫瘠的高中生活里,像吃了好几颗草莓棒棒糖的滋味。真正的意外,发生在一次稍显激烈的“打闹”中。那天下午课间,他和他们班几个关系很铁的男生在走廊尽头那片稍微宽敞点的地方笑闹着推搡。大概是赢了场篮球赛或者模拟考排名很好,几个人情绪都很高涨。他被另外两个男生一左一右夹击“围攻”,笑着躲闪。我也恰好要经过那边去洗手间。我刚走到附近,其中一个男生,大概是玩high了,看到他躲闪的动作,一个大力就把他往我这个方向猛地推了过来!我只来得及看见他一个踉跄,猝不及防地朝我这边跌撞过来!他下意识地想稳住身体,脚步却收不住!“砰!”一声不算大的闷响。下一秒,一股混合着干净阳光和清爽洗衣粉味道的气息猛地将我包裹。我的额角不偏不倚,重重地撞在了他因为侧身试图稳定重心而刚好转过来的、结实的胸膛偏上的位置。我的鼻梁甚至隔着镜片压在了他锁骨附近柔软的校服布料上。时间仿佛瞬间凝固。周围朋友们的哄笑声骤然拔高了好几度!带着起哄的意味:“哇哦——!”“抱了抱了!”“课代表你干嘛呢!”但所有的声音在我耳边瞬间模糊、褪去,只剩下我自己在那一秒里惊雷般的心跳声——咚!咚!咚!还有……紧贴着额头的那个位置,传来了他胸腔里清晰、稳定而有力的心跳震动。同时,透过紧贴的校服布料和他胸腔的共鸣,一阵低沉、短促、富有磁性,而且绝对是被逗笑了的轻笑,那声轻笑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裹挟着他温热的吐息和胸腔实实在在的震动,通过我们相贴的额角和胸口,毫无阻碍地、极其清晰地传递到了我的身体里、血液里、灵魂深处。那震动的频率,仿佛直接敲击着我的头骨,引起一阵奇异的眩晕和酸麻感。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脸颊瞬间爆红,滚烫的温度像燎原之火,烧到耳根,烧到脖颈!在周围那群家伙更加响亮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哄笑声中,我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几乎是弹跳般猛地后退一大步,一手捂着自己撞得有点疼的额角(更像是为了掩盖那灼人的热度),一手下意识地扶了扶撞歪的眼镜,眼神惊恐又慌乱地扫过他瞬间也染上薄红、带着几分错愕和窘迫的脸(那点薄红在我眼里更加“罪证确凿”),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连“对不起”都忘了说,在一片炸开的笑声里,完全凭着本能,低着头,像一颗出膛的炮弹,飞速转身冲回了自己的教室!坐下!抓起笔!埋头!假装刷题!动作一气呵成!但笔尖悬在草稿纸上,半天没能写下一个字。心脏狂跳得像要蹦出来,脸颊热得像发了高烧。额角被他撞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隐隐的痛感,但更清晰的,是那紧紧相贴时传来的、他胸腔的震动,以及那声裹挟着震动的、磁性十足的低笑。这都是什么奇怪的感觉啊,我无视旁边禾姗的询问捂住发烫的的脸颊哀嚎。。。。。。日子在高强度的学习和这种隐秘的心事交织中溜走。又一个寒假快要到来。我的生日也到了。零点刚过,手机屏幕准时亮起。是他的名字。内容朴实无华,却带着十足的准时和诚意:
“生日快乐。”
刚读完这条信息,紧接着第二条就跳了出来: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心口像是被温水包裹了一下,暖洋洋的。外面的世界静悄悄的,雪光映着窗,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我微微弯起的嘴角。礼物?之前都是他直接送我,今年怎么,但是我还是思考了起来,我更想要的是什么呢,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我几乎没怎么思考,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那你唱首歌吧。”简单直接。信息发送,我握紧手机,感觉手心微微出汗。他会……唱什么呢?过了好一会儿后,手机“叮咚”一声。提示我收到一个音频文件,后面还有一句“晚安”我点开。播放器启动。短暂的缓冲之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前奏流淌出来——是周杰伦的《开不了口》。这是他在MP3里的第一首歌,他自己弹着吉他配的伴奏,声音随着旋律响起,透过小小的手机扬声器传递出来,一如既往的干净、温和,带着一种特有的磁性。像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暖意融融,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回婉转。我闭上眼睛,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那久违的、专属于他的歌声里。歌声讲述着暗恋的辗转反侧、思念的煎熬和难以诉诸于口的笨拙。他唱得很好,吐字清晰,情感投入。当唱到那一句:
“没有你在我有多烦恼……”也许是环境比较安静,也可能是我听得太投入,非常清晰地!就在那个“烦(fan)”字出口、连接到“恼(nao)”的瞬间,他的声音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几不可察的、短促的颤抖,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澜。仿佛那一瞬间,某种压抑的、澎湃的情感就要冲破喉咙的阻隔喷薄而出,却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只留下那一点带着颗粒感的尾音痕迹。那一刹那的颤抖!精准地撞击在了我的心尖上!仿佛有人用羽毛在我最敏感的神经末梢轻轻扫过!我的呼吸猛地一窒,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松开,瞬间漏跳了好几拍,不知道为什么,心也跟着他的颤音颤了一下。
歌曲在最后那句低回的“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中渐渐结束。余韵悠长。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耳机里残留的音乐空白。那份心悸的感觉依旧清晰。我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了他的头像,突然发现他的个性签名刚刚更新了。一行字,像一道沉默的光束,安静地躺在那里:
“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
这……这是巧合吗?!
刚刚还在歌曲里因为“开不了口”而烦恼,转眼签名就成了“看不见你的笑睡不着”?我的笑容?
看不见我的笑容?那张可能挂着痘痘、顶着油头、常常低头躲闪的笑容?
这个念头太过巨大,太过奢望。自卑的惯性仍在拉扯着我:也许只是歌词接龙?也许只是表达情绪?他那样的人,对谁温柔都很正常吧?那个热情的女生呢?他们……理智在叫嚣着质疑和否定,告诫我不要想入非非。但心底深处那个小小的、被压抑了很久的、名为“可能”的火苗,却因为这歌词与签名无懈可击的呼应与暗示,因为这歌声中那一刻的心悸颤抖,被猛地擦亮了!它跳跃着,燃烧着,滚烫地炙烤着我所有的理性神经,带来一阵阵无法忽视的、混合着甜蜜和剧烈眩晕的心颤。
他声音里那不易察觉的颤抖,签名里那句‘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像黑暗中微弱却执着的萤火,闪烁着,努力穿透厚重的云层,想要照亮某个人。可惜,那时的我不明白。自卑是一道无比厚重、自我封闭的隔音墙。那时的我,虽然接收到了心动,接收到了这微弱却清晰的光,却本能地屏蔽了更深层的信号——他那无声的、小心翼翼的呼救和倾诉。那些闪烁着心意的微妙信号,终究没能穿透我内心深处那层厚厚的、名为“我不配”的茧。我只允许自己感受到那萤火的热度,却不敢去相信,那光真的是为我而点燃的。后面过年时他还送了我一条围巾,是一个小狗图案的红盒子装的,软软的,跟他那条一样软,只是没有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