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期会(第3页)
刘哲咋听自己的票数盖过薛姝,心里暗自得意,待听到众人议论非正式弟子无权参与演讲,又觉着自己不占理,不由把身子缩成个鹌鹑,低下头恨不得泯灭在人丛之中。
突然,一个浑厚沉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场内响起:“学宫为何要举办期会?难道仅仅是为了决出状元?”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主持位置,不知何时,两位祭酒身旁多了一位老者。
老者双手负后,不高的身段挺拔如松,微笑放言:“期会的初衷是为弟子提供互相切磋的平台,通过期会明是非、审治乱、明同异、察名实、处利害、决嫌疑,以达到取长补短共同提高之目的……”
有弟子发出惊呼声:“大祭酒千墨云。”
瞬间引来全场更大哗然。须知千墨云才学冠绝时辈,与太傅高远木齐名,日常除闭门著书立说外,仅备皇帝的日常应答,且已多年不收徒,所以得见其真容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学宫高层,今日在期会露脸可谓罕见。
一直低头垂眸沉默是金的刘哲,听见众人呼啦啦起身高呼“大祭酒”,忙抬头,视线透过人墙缝隙随着众人目光看去,便见一位个子不高、面色红润、髯白如雪的老者,仍是一袭麻布青衫,不是老千又能是谁?
此刻再看,但见他气度沉稳,风姿不可谓不高雅,气宇不可谓不出尘。刘哲汗颜,喃喃道:“老千,千墨云。”一时心内五味杂陈。
此时青绿乘坐的马车正在经过山尚学宫,她最后看了一眼学宫大门,想着不读书进去看一眼也是好的,免得对旁人说起自己连山尚学宫都没进过,显得多没文化似的。
马车出了城门朝长安西北方向疾驰,青绿按捺不住兴奋,满脑子的问题要问管胖子,无奈他鼾声如雷。只得弯腰出了车厢,与阿四并排坐在辕座上,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阿四闲聊,阿四却只有摇头或点头。
青绿问:“阿四哥是哪的人?”
摇头。
“可娶了娘子?”
摇头。
青绿目光落在他手臂上几条醒目的刀疤上:“因何受这许多刀伤?”
他眼眸一亮,却仍是专注驾车。
青绿没遇到过能把天聊死的人,只好独自欣赏沿途风光。
已过立夏,尽管金灿灿的太阳照着,但风中仍带丝丝寒意,初出城时还是万里江天,木叶苍翠,点缀着黄白色的野菊花,临近祁连山北麓的河西走廊,却是朔风漠漠,戈壁缈缈,天高地迥,别具另一番气象。
看多了一成不变的风景,青绿觉着有些昏昏欲睡,决定回车内当个打盹鹌鹑。
管胖子坐起身来,懒洋洋道:“进入天水地界啦,今夜宿在天水。”
青绿打消了睡意,有些惊奇:“师兄你一直都窝在车内挺尸,如何便知到了何处?”
连日来,管胖子忽高忽低的鼾声一直响个不停,似乎千年不睡,一睡千年。
“早前我当过凉州刺史,常跑这条道。”
“刺史,负责凉州监察?”
“看来你这段时日没白瞎,还知道刺史是做甚的。”
青绿一副好学弟子的模样:“知道是知道,但刺史的‘刺’是何意?剌你一刀将你置于死地的意思么?”
管胖子忍不住开启嘴瓢模式:“我说丫头,你每日埋头书房简牍是在摸鱼么?连最基本的概念职责都没弄清。”
青绿惭愧:“兰台史太多,分辨不清。”
管胖子听着这话怎么有股子刺鼻味道,赶紧及时止损,不去招惹这个口无遮拦的疯丫头。
因摆出师兄款正色道:“刺史的‘刺’是刺探、检举不法之意;刺史由朝廷派出,仅听命于御史中丞;刺史不设固定治所,每年巡视所辖区域,考察吏治、奖惩官吏、决断冤狱;为防刺史与郡守勾结,每隔三年轮换一次。”
青绿点头:“明白了,刺史的职责是刺探、检举不法的事或人。”
管胖子得意:“嘿嘿,我当过三个州的刺史。”
青绿满眼崇拜:“师兄腻害腻腻害了。”这次吹捧发自真心。
谁曾想这酷酷的胖子在师妹的赞扬面前居然这么软萌,上一秒还故作深沉:“切,这便算厉害啦,老子二十五岁当刺史,那时不胖,简直帅出天际,故寒门弟子娶了士族女子。”
下一秒,胖脸上显出两个酒窝,暗自窃喜:确实厉害!
再下一秒,脸色一沉:“可惜几房娘子没给我生出个带把的。”
青绿恨不得手上有块豆腐,好一头将自己撞死:唉,又来了,有完没完?
管胖子突然盯着青绿问:“宋婶如何?“
青绿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