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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羡之伸出手,接了令牌,上边还有余温,以及一股淡淡的药味,可见这些日子她将这玉竹令牌攥在手里犹豫许久,最终才做此决定。
程羡之定定望向她,那抹难言的情愫隐藏不见,只是盯着的目光犹如实质,似乎要把人盯穿了。
陆听晚等了许久,也不着急。
程羡之收了那玉竹令牌,也只是轻轻搁置案桌一旁,见他从衣襟口处取出一枚符牌,由编绳串成,素日穿着衣裳,倒是不曾见着他脖颈还带着项坠。
“这玉牌不仅仅能调令禁军,”程羡之将她那枚玉竹令牌串入编绳,不疾不徐说,“还能保命。”
他侧头看着她,陆听晚不以为意,仍是神色冷淡。
只见程羡之起身,再次立到她跟前,柔声细语说:“这玉牌你得拿着。”
言语间不顾陆听晚许可,自作主张就将那项坠围着她纤细的脖颈系上,两张玉牌竟然合成了,原是一分为二的竹节,先前陆听晚拿的只是其中一半,现下才是完整的一块玉牌。
“你可知战场上一个将领最难能可贵的是什么吗?”程羡之鼻息呼着睫羽,“是无需任何令牌便能调遣千军万马,而禁军三营于你便是如此。”
“这令牌既给了你,就是让你有防身之用,当初执意要你入宫,承诺给你一营兵力调遣,也算是做到了。”
“我从未使用令牌调令三营前来劫持法场,倘若我知道谢昭会来,我定然不会……”陆听晚回想那日情形,脑中一阵抽搐,疼意袭来,眉宇闪过的痛苦被程羡之一览无余。
“我知道,”程羡之捏着她双臂,像在给她灌输一种力量,“谢昭无令私自调遣兵力劫持法场,已经是抗旨违令,为着这私自调遣的名头,你也得拿着这个令牌,只有你握着令牌,谢昭和三营才不会以这个罪名承受惩罚。”
陆听晚欲言又止,程羡之更加坚定:“我说的不是之前,而是往后。”
二人心知肚明,谢昭的忠义给了陆听晚,只要陆听晚还待在京都,往后风吹草动,谢昭都会护好她,而若不想三营以乱贼的罪名私自调遣兵马,陆听晚手持调令,那么三营禁军便不会背负谋逆此等污名。
陆听晚有所动容,程羡之这次松了手,碎发挡住她那双星眸,他就这么毫不避讳地抚开了。
陆听晚后退一步,抿唇不语。
那玉牌她没取下来。
第89章不甘
陆听晚收下令牌后回到雁声堂又是几日未出。
那夜过后,公孙雪总是惶惶不安,她几度试图说服自己程羡之对陆听晚不过是怜悯与利用,不会夹杂旁的情愫,可每夜午夜惊醒,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程羡之望向陆听晚的眼神。
谢昭受过惩处,半个月后又恢复禁军官职在宫里当差,陆听晚的病情他有所耳闻,只是碍于身份,他眼下不便探望。
程羡之见她失语症已然痊愈,但人精神还未恢复如初,便主动提出让她出去散心。
陆听晚没那心思,手里捧着一本古籍,无心听他说什么,只是漫无目的翻阅着,也看不进去。
心不在焉的模样倒是让人心生顾虑,程羡之默了许久,开口说:“若你还想跟以前一样外出经商,我可以让户部把知春里的封条拆了,你重开铺子,若是银子不够,从我私银里调。”
陆听晚这些时日都想不通一件事,为何程羡之要冒险保下自己。
陆家已没落,在太后那也再无利用价值,眼下的她可谓是烫手山芋,养伤的日子里,不论是他,还是府里的关心一日不落,若要说图谋,她已然没有价值,而今还要给她重开知春里。
她视线仍停留在古籍里,只是恢复血色的薄唇多了丝难得的笑意:“不用了。”
起初对于程羡之这个提议,她是心动的,转念再想,她便释然了。
而今的自己已然没了从前那份执着与心气,京都不是她的归宿,她终究会飞离这里,飞往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而非这富贵檐下的囚鸟。
在这皇城中,身处权势旋涡,便难已一身清白,淤泥不染。
生死来去全凭他人一念之间,即便她重下心血,开了知春里,再让知春里重回原先的盛名,可往后若是再得罪了权贵亦或是他程羡之,命脉岂不是再任由人随意拿捏,与其要将自己的心血处在风口浪尖处风雨飘摇,她宁愿一开始就不曾有。
若是从前的她定然不会这般踟蹰不前,只是历经事实,看透许多,心境也有所变化。
“其实你不必做到如此,当初求你为陆家出面,也是我一时情急,你并不欠我什么。”陆听晚缓缓合上古籍,瞳孔里涌出一丝决绝,“皇帝愿意赦免我的罪,让我以陆听晚的身份继续留在京都,我该是感激你的,而今我于你而言也再无利用价值。”
“程羡之,跟先前约定的一样,和离吧。”
和离吧,她说得那样平淡,没有一丝留恋之意,清瞳穿过绿藤,葡萄藤上结了刚冒出的小果,不仔细瞧看不出来。
她目光从那绿意里转到程羡之身上:“程羡之,就此,两清吧。”
和离!
两清!
黑眸里蕴着一丝失落,心口被无形的利剑剜开一道口子,却不得见人,里边的血肉混着血水,他呼吸凝滞,微微抬了抬下颚,出来的声音听着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松弛。
“你伤势未痊,此事,待你养好伤再议。”他不想听陆听晚的托辞,话音刚落,背过身往雁声堂的月洞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