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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雪心底难以言喻,昔日她动如脱兔,洒脱明媚,眼下却成了这副不堪的模样。
公孙雪伸手往后边探去:“药给我吧,我来。”
“这,”风信受宠若惊,“如何敢让大夫人累手,还是奴婢来吧。”
她也怕生人喂陆听晚不愿喝,只要是风信,递到跟前的药她每次都喝得快,即便是苦的却好像尝不出苦味,比起心底的苦,这药的苦又才哪到哪呢?
公孙雪回头倪了一眼风信,笑得亲切,“无妨。”
果如风信所料,公孙雪递过去的汤药,陆听晚瞧也没瞧一眼。
公孙雪收回汤匙,想起露珠昨夜回的话,程羡之在雁声堂给陆听晚喂药,很是仔细,动作轻慢,满覆耐性。
公孙雪觉得陆听晚许是故作可怜,装出这副模样讨得程羡之关心,以血脉至亲之死来骗得他的恻隐之心?
“太医说二夫人这症状什么时候会好?”这话是问风信的。
风信回道,“唉,太医只说心病还得心药医,得要二夫人自己看透了……”
“陆家经此一遭,满门获罪是罪有应得,二夫人既是陆家唯一留下来的血脉,留着这条命理应痛快活着,要知道,陆家并非冤枉,二夫人又何必耿耿于怀。”
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
陆听晚听着这些话,是啊,陆家罪有应得,可是阿姐何其无辜,她腹中胎儿何其无辜!
阿姐死前也要自己好好活着。
“阿晚,好好活着……”眼泪流尽的那些日子,之后每个夜里,她想起陆听芜最后一句话,心底再有悲痛也欲哭无泪。
陆听晚不喝的药公孙雪放回托盘中,拿起湿帕擦净手,而后说:“雁声堂药味重,终日灌在药里,人也跟着麻木了,让管家差人将这些窗子打开,让二夫人透透气。”
风信急忙道:“二夫人见不了这些光,还是……”
公孙雪声音娇软中带着不可反驳的威严:“程府没有死人,既是活人,就得见天日。”
第88章心结
陆听晚避着那些不请自来的光,雁声堂正屋里外的窗大敞,陆听晚起初避之不及,半颗头钻入薄衾里。
可当屋外清风徐入,将那些浸染已久的药味冲散,再卷上云端,与之替代的是院外而来的花香,偶有鸟语入耳,花香与清风沁人心脾,她似乎在这新鲜气息里寻回自我。
她开始探出头,观察外面世界,不知何时,风信从偏厅回来,隔着回廊间瞧见了正屋寝室窗台之下,一抹许久未曾见过的身影屹立窗前,她伸出手,日光落在掌心纹路里,凉风滚过指尖,生机盎然滚滚袭来。
风信讶异中充满一股喜色,她家夫人可算愿意下榻了。
风信捧着药碗,几步并作一步,又恐惊吓窗台的人,只好尽量控制步子,声音里显着疼惜:“二夫人,您,您不怕光了……”
陆听晚目光透着一丝罕见,歪过头打量她,抿唇不语。
风信喜极而泣,吸了吸鼻子,从回廊进了寝屋,人立在陆听晚身后时,放下药碗:“二夫人愿意见光,想必心结已有开解,太医说了,您要多出去走走,接触外界方可治愈心结。”
陆听晚没应,只是抬臂往院里的葡萄架上指了指。风信走过来寻着视线,猜着她意图问:“二夫人是想去葡萄藤下坐坐?”
她又盯回风信看,而后重重点头。
日影融融,风信恍然间似在那眉宇处扫见一丝笑意。
宛若窥见枯萎凋落花朵,逢甘霖雨露后再迎生机,风信牵出唇角,连忙点头允下。
“好,好,风信这就将那架下的木案收拾收拾。”
那葡萄藤架下,自上次陆听晚被禁军押解入狱后,风信早就把那些废弃图纸收拾了,只是器械配件还堆放在那,她不知道哪些是有用哪些无用,便一直不敢乱动。
直到听闻陆家满门抄斩,她以为陆听晚就此殒命,便更顾不上这些木头了。
接连几日,陆听晚除了睡觉时辰,要么在院里散步,要么久坐,亦或是躺在藤椅里呆呆望着云卷云舒。
可她却不愿走出雁声堂半步,即便如此,风信已然知足,心结治愈得要一步一步来,切不可急于求成,陆听晚虽不说话,风信的话她渐渐回应多了。
自打公孙雪回府后,程羡之再不曾来过雁声堂,倒是公孙雪隔三差五来一趟,寒暄几句之后便走了,大多数她的话都是风信在接,陆听晚鲜少回应。
是夜,云墨笼罩月色,凉风席卷整个京都,光线趁机穿透被风撕开的云层,银月在黑夜中荡开,这才有了些亮色。
公孙雪踩着月色,踏入书房槛内,程羡之秉烛温书,忽闻一股胭脂香味随风涌入,悄然搁下书来,这些日子,每日近乎是这个时辰,公孙雪都会前来书房,与程羡之汇报雁声堂近况。
得知陆听晚病情有所好转,也少不了公孙雪照拂,她命人强开窗户,让陆听晚接受外物,可见她今日状态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