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第3页）

顾毓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所有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又瞬间褪去，留下一片冰冷的空白。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意思是——”沈乐轩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顾毓的伪装，直抵他混乱的核心，“你他妈早该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一直站在你身边、真实存在的那个人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其不争。

顾毓彻底怔住，像一尊被定格的石像。

沈乐轩抬手，用力拍了拍顾毓紧绷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一种试图将他拍醒的意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沉重：“慕可是怎么对你的？这些年我们都看在眼里。瞎子都他妈能感觉到！顾毓，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如果你心里真的放不下我，放不下你那个执念，”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讽刺，“你能安安稳稳地和慕可走过这么多年？你能忍受他睡在你枕边？你能看着他为你做那么多事而无动于衷？别骗自己了！”

顾毓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嘴唇翕动着，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沈乐轩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他自欺欺人的外壳。

——是啊！如果他真的那么“深爱”沈乐轩，爱到心口发疼，爱到成为执念……那这些年，他是如何心安理得地接受慕可的温柔？如何能忍受与另一个人分享同一张床、同一个家？那份所谓的“深爱”，在日复一日的真实生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其实我他妈根本不想劝你，”沈乐轩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带着点自嘲和坦诚，“你可能不知道，我喜欢慕可。就在你某次生日宴上，他安静地站在角落，明明看起来清冷疏离，可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却像冬天里难得一见的暖阳，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他远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漠。”

顾毓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沈乐轩喜欢慕可？！这个认知像一颗炸弹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炸开。

“我现在告诉你这个，”沈乐轩直视着顾毓震惊的眼睛，坦荡得没有一丝闪躲，“不是要来扮演什么趁虚而入挖墙脚的下三滥角色。我只是想告诉你，”他的声音斩钉截铁，“顾毓，如果你真的不爱他，那就痛快点放手！别他妈再耗着他！这世上，有的是人愿意把他当作独一无二的宝贝来珍惜！因为——”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无奈和苦涩，“因为他心里装着你，所以我才他妈愿意坐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来劝说我的情敌！”

说完，沈乐轩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拿起搭在吧台上的外套，随意地甩在肩上。他最后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顾毓，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大步流星地融入了酒吧迷离的光影和喧嚣的人潮中，背影决绝。

顾毓独自一人僵坐在吧台边，周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喧闹的人声仿佛都瞬间远去，形成一片真空般的死寂。他看着沈乐轩消失的方向，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花了整整一个青春，耗尽了最好的年华，像个虔诚又愚蠢的信徒，追逐着一个自己亲手编织的、名为“沈乐轩”的幻影。却对身边那个真实存在的、给予他无限温暖和包容的慕可，视而不见，弃之如敝履。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多么……可悲！

一股巨大的、迟来的悔恨和恐慌，像海啸般将他吞噬。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酒吧里刺得他眼睛生疼。他颤抖着手指，用力点开那个置顶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聊天框——慕可。

光标在空白的输入栏里疯狂闪烁，像他此刻混乱的心跳。他用力咬着下唇，指尖悬停在冰冷的屏幕上，大脑却一片空白。

“晚上回家吗？”打出来，又被他狠狠删掉。家？那个地方现在还有“家”的意义吗？

“我们谈谈。”再打出来，依旧删掉。谈什么？他还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谈？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冲撞、爆炸，最终，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本能、也最苍白无力的念头，冲破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骄傲，化作屏幕上三个颤抖的字：

“慕可，我想你了。”

指尖重重按下发送键。信息气泡带着他卑微的思念和迟来的痛楚，瞬间弹出。

顾毓死死地盯着屏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祈求着屏幕那端能有一丝回应，哪怕是一个冷漠的句号。

然而，几乎就在信息发送成功的同一瞬间——

一个刺目的、小小的、如同血滴般的红色感叹号，突兀而残酷地出现在了那条信息气泡的旁边！

像一道冰冷的判决！

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像一声无声的丧钟！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清晰地烙印在顾毓瞬间失焦的瞳孔里。

顾毓的呼吸骤然停止。

整个世界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猩红的感叹号，眼球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微微凸出。握着手机的手指，像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和力气，僵硬、冰冷、无法动弹分毫。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惨白如鬼、写满了绝望和崩塌的脸。

慕可……把他拉黑了。

不是不回复。

是彻底地、决绝地……将他驱逐出了他的世界。

那个红色的感叹号，像一个烧红的烙印，狠狠地、永久地烫在了顾毓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