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度危机(第2页)
只见林砚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探了探孩子的额头,眉头立刻紧紧蹙起。他甚至没有在意他们身上的污秽和刺鼻的气味,俯身凑近,仔细听着孩子的呼吸声。
“烧得太厉害了。。。。。。”林砚的声音很低,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倒出几块碎银,毫不犹豫地全部塞到老妇人手里:“阿婆,快!跟着我的人去找大夫。”
老妇人愣住了,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又看看林砚焦急而真诚的脸,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感激的话,却哽咽得发不出声。
林砚已经转头对粥棚里喊:“来人!用运粮的板车,送这位阿婆和孩子去草庐找大夫!要快!”
正在粥棚里忙活的伙计显然对自家衙内的指令习以为常,二话不说,立刻招呼同伴,小心翼翼地将老妇人和孩子扶上旁边一辆空着的独轮板车,推着快步走去。
看着板车远去,林砚才长长舒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他转过身,脸上那种面对垂危生命时的凝重和焦急尚未完全褪去,却撞上了钟远深邃探究的目光。
林砚显然没料到钟远会在这里,更没料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会被他尽收眼底。他脸上闪过一丝极细微的窘迫和不自在。
钟远从阴影中走出来,一步步走到林砚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如炬,牢牢锁在林砚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层他惯常示人的表象。
林砚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钟兄,巡视呢?这边。。。。。。秩序尚可。”
钟远依旧沉默,目光却缓缓下移,落在了林砚的手上。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但此刻,右手的手背上,赫然有几道新鲜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刮蹭的——大概是刚才急切扶老妇人上板车时,不小心蹭到了粗糙的车板。
几道微不足道的红痕,像一道闪电,割裂了他原来对他的看法,他突然觉得脸上被抹上灰黑污渍的林砚,从未有过的顺眼。
“你。。。。。。”钟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他指了指林砚的手背,“手,没事吧?”
林砚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红痕,似乎才感觉到一丝火辣辣的疼。他不在意地甩了甩手:“哦,这个啊,没事,蹭了一下而已。”他试图恢复轻松的语气,但眼神里的关切还未完全散去,错开眼望向老妇人离开的方向。
钟远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没有再追问孩子的事,也没有对林砚的“善举”发表任何评价。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林砚一眼,那眼神布满了林砚看不懂的复杂光芒。
林砚有些意外地回望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中那丝微妙的变化。他不再解释,也没有试图再戴上那副面具。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周围是灾民的嘈杂和粥棚的烟火气,但这方寸之地,却仿佛被隔绝开来。
林砚本来就矮钟远一点,钟远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跟他这么近的站在一起,突然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跳了几下。
他突然有种想法,林砚会不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搞不清自己的反应,只觉得贴的太近尴尬,立马脚上用力,让自己整个身子后倒,拉开了和林砚的距离。
“对了,我刚刚过来的路上,看到街上井然有序,官差们俩俩为首,带着七八个由百姓组成的民兵巡逻。街上小偷小摸的、打架的、闹事的,都没有了。这都是钟兄管理有方啊。”林砚真心实意的夸赞道。
钟远没想到林砚还会夸他,当即脑中好像有一团浆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憋了很久,憋出了两个字:“谢谢。”
林砚笑笑继续道:“向朝廷要救济粮一事可有眉目了?”
钟远清了一下嗓子,调整了一下才回答道:“嗯,惠王已经同意了,三万石粮食将从永州走水路过来。”
“永州?那不至少半个月才能到?”林砚也能理解从永州拨粮的决定,毕竟那里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但是永州,也太远了吧。
“没办法,附近州府都不同程度受了灾,只有那边才能有余粮救济,而且这三万石,还是让附近州府一起凑起来的。”他看了下林砚低沉的脸色,继续问道:“你可是担心来的太晚,民情会控制不住?”
林砚左右看了一下,扯着钟远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避开了人,低声道:“是,我刚刚去陈大人建的临时仓看了,目前有的粮食,最多只能坚持七天。目前只有我们知道全州府的粮食都在临时仓了,但老百姓都不知道,以为官仓会源源不断的补给,所以若七天后没有粮食进来,那眼前的一切努力将化为乌有。”
“我知道,我已经派人快马前去接应,希望能尽快送到。”
“也只能如此了。”林砚蹙眉低语。
钟远发现他眼下乌青,脸色苍白,应该是最近几天都没有睡好的缘故,知道他着急,但眼前只能尽量做好能做的事情,毕竟任他是谁,也没有凭空变出整个州府所需的粮食。他不由得担心说道:“你到底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先回去休息吧,城里各处的治安我会盯着,有什么情况我马上派人去跟你说。”
“好,我也派人前往四处散播这边粮价飞涨的消息了,希望天下粮商能如我们所愿,比官粮早几天到达。”
“嗯,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去街上看看,一起走吧。”
林砚点点头,转身往城门方向走,可能最近都休息不好,随着他一转身,就觉得天旋地转,左脚踩右脚,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小心!”钟远反应比说话快,伸手一捞,揽过林砚的腰,脚下璇了半圈,林砚就稳稳当当靠在他的怀中。
两个人四目相对。林砚暗道好险,刚想谢过钟远,就见他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自己,脸上还飞上可疑的红晕。
林砚推开钟远站好,整理了下衣服,说道:“谢了,太阳一晒有点发晕。你是不是也中暑了?脸红得厉害。”
钟远闻言只觉得自己连耳根都是烫的,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林砚一说中暑,钟远马上觉得他说的是对的,自己一定是中暑了,“应该是日头太晒,有点中暑了,我去医庐要碗藿香水喝,先走了,告辞。”
说完急冲冲走了,拐了个弯,林砚就看不到他了。林砚在原地愣愣的想,刚刚他不是说一起走吗?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