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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姜片(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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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慈跟着下了车,看到地上的血迹,小脸又是一白,下意识地靠近了温砚礼一些,眼中惊惧未消。

温砚礼瞥了她一眼,果断道:“马车目标太大,前方恐还有埋伏。改走水路。”

恰在此时,两名护卫也提着吓瘫软了的张道人回来了。那道人道冠歪斜,嘴里还不住念叨着无量天尊。

不多时,一行人便弃了车马,登上了提前备好的官船。半刻后,苏慈扶着船舷,望着渐行渐远的岸线,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腿脚依旧有些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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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船在江心静静航行,只闻流水潺潺与风声呜咽。苏慈白日里受了极大惊吓,入夜后便发起了高热。

起初只是觉得浑身发冷,缩在舱房薄被里瑟瑟发抖,后来便意识模糊起来,脸颊烧得绯红,嘴唇干裂,偶尔发出难受的呓语。

船上未配备随行大夫。福安急得不行,那张道人倒是主动凑上前,从他那百宝囊似的布袋里摸索出一颗黑漆漆的丹药,信誓旦旦道:“此乃贫道精心炼制的驱邪扶正丸,以朱砂、雄黄辅以…”

“滚出去。”温砚礼打断他,脸色逐渐清冷,“再拿这些江湖术士的玩意儿糊弄,本官将你扔下河喂鱼。”

张道人吓得一哆嗦,赶紧收起丹药,讪讪道:“大人息怒,贫道还有别的法子。”他慌忙又掏出几株干枯的草药,“这是紫苏叶、生姜片,虽是寻常之物,煎水服下,发散风寒最是稳妥。”

温砚礼示意福安拿去煎煮,顺势让福安把张道人拎出去。他站在舱床边,看着榻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眉头紧锁。平日里那双灵动的眸子此刻紧紧闭着,长睫不安地颤动,原本莹润的小脸烧得通红,更显脆弱。

药很快煎好,汤汁浓稠如墨,散发着浓重的苦味。福安端着药碗进来,为难道:“大人,这苏慈姑娘这般模样,自己怕是喝不进去了。”

温砚礼一时没搭腔。

福安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试探道:“上次,您胃疾不适,饮不下药,也是苏慈姑娘在一旁耐心伺候,一勺一勺喂的,您看这…”话没说完,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多嘴。”温砚礼冷斥一声。

福安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这船上除了苏慈姑娘,再无其他女眷,总不能让那些粗手粗脚的护卫来喂吧?这于礼不合。”

舱内陷入沉默,偶尔听见苏慈难受的喘息声。温砚礼盯着那碗浓黑的药汁,片刻后,伸出手:“出去,闭上你的嘴。”

福安赶紧将药碗递过去,躬身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将舱门带拢。

温砚礼端着药碗在榻边坐下,他从未伺候过人,动作难免生硬。他先试着舀起一勺药,学着记忆中模糊的样子,递到苏慈唇边。

“唔,苦…”昏沉中的苏慈似乎感知到了那刺鼻的苦味,下意识地别开头,嘴唇抿得紧紧的,不肯喝。

温砚礼耐着性子又试了一次,还是被她躲开了。他眉头越蹙越紧,那点本就稀薄的耐心彻底告罄。放下药勺,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她张开了嘴,然后将一勺药汁径直灌了进去。

“咳咳…呜…”苏慈被呛得咳嗽起来,褐色的药汁从嘴角溢出,甚至有几滴溅到了她的鼻尖上。

她烧得糊涂,顿时觉得更加难受委屈:“难受,不要…”那带着泣音的微弱反抗,像鸦羽轻微地搔过心尖。

温砚礼动作一顿,看着她咳得泛出泪花的眼角,随即放轻了力道。不再试图一次喂完一勺,而是每次只喂少许,笨拙地等她慢慢咽下,再喂下一口。

一碗药喂完,也耗费了不少时辰。他额角甚至冒出了细微的汗珠,比批阅一整天奏折还要耗神。

他放下药碗,目光落在她鼻尖那点已然干涸的药渍上,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自己的素白手帕,轻轻替她擦拭干净。

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肤,滚烫而柔软,带着病人特有的虚弱热度。

他迅速收回手,将手帕攥入掌心,仿佛那点温度烫手一般。

寒风冷冽,温砚礼在船头立了良久,任凭冷风拂面,吹散他心头那点莫名的噪意。待周身寒意侵透,他才转身回到舱房。

这官船是临时征调,陈设简单,仅有一间主舱较为宽敞舒适,自然成了他的住处。如今,那烧得昏沉的人已经占据了他的床榻。

推开舱门,烛光摇曳下,果然见榻上的苏慈又不安分起来。或许是药力发作体内燥热,她无意识地拉扯着衣襟,领口已被扯得微微散开,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肌肤,脸颊绯红,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热”。

温砚礼脸色一僵,快步上前,一把按住她胡乱动作的手,低声斥道:“安分点。”话里带着自己未曾察觉的恼意。

这苏慈平日里看着温婉守礼,怎地病了如此不知约束。

他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又仔细掖好被角,确保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直起身,走到窗边的案几前坐下。案上堆着这几日积压的文书,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投入到政务之中。

舱内一时无声。然而他批阅几份文书,就不由自主地抬眸瞥向榻上,见她似乎终于老实睡去,才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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