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祸所依（第1页）

床帷之间，珈蓝小心翼翼地拍着瞿幼璇，见她睡的不安稳一惊一乍地只好叫醒她。

“小姐醒醒，你睡的很不好，一直在盗汗惊厥，眉头也皱着，好痛苦的样子。”

瞿幼璇后怕地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的帷帐看了好久，这才爬起身来僵坐着，不时抚摸着长发缓神。

“我从不信鬼神，可我知道良心有愧。那一刻我的确是起过杀心的……”

“我愧对父亲的教导……白读了那么些书。先生说的没错，我的确心怀戾气，不沐礼仪教化，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珈蓝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心中有些担心，便爬过去小声对她说：“怎么会？小姐可是顶好的人。今天也不知是为何，一回来心情就如此糟……”

“他们读书人说尽信书不如无书，那些字说到底也是人编的，人我还不知道吗？都有心眼儿！跟兔子似的狡兔三窟！”

“……你学了不少呢？没白抄录那些书笺。”

瞿幼璇释怀地笑了，说道：“人和人能有什么区别呢？什么都要分个高低错落，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些，就自认为更加高贵了？”

“吃的、穿的、用的、玩儿的……无不取自于民。稻子不是自己长得，鱼也不可能自己跳出来，丝线也不是天生就缫好的……人也不是天生就卑贱、低人一等。今天我算是见到了这个世上的黑白，人心的曲直。”

珈蓝不想她这样难受，于是说道：“姑娘不是说咱们又可以搬出去了吗？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瞿幼璇扭头说道：“话不要说那么满，只是暂住。不走能行吗？人家今日搞这么一遭，不就是在赶人吗？我平素虽然和表兄不对付，他也对我很是严苛，但是他一走局势只会更差。舅母不是好说话的人，心思又活络，不知道又要起什么风波呢？我只念她还有些做长辈的矜持，事情不要做的太绝了。”

珈蓝直到自家小姐也是没办法，她也暗自神伤着无可奈何，于是试着开口为她分担。

“小姐，如今咱们日渐大了，不是小时候隔出个小院子，各过各的日子就能大家干净了。”

“唉！世道真是变了，亲戚不像亲戚，仇人不似仇人！老太太还在，怎么会容着他们搞三搞四？嘉远公好歹也是母舅，老话儿说，娘亲舅大，爹死随便埋，娘死等舅来，怎么这阎家的日子如此难捱？”

听着她话说至此，瞿幼璇眉锁的更紧了，不由拍拍她的脸蛋儿安抚她。

“步步为营吧，既然有人赶着咱们走，就不信能拦得住。”

“说破天去，也只是怕赶走咱们让他们落个坏名声，我娘留下来的置办谈不上有多丰厚，但养活咱们两个也是能的。我想好了，不过是借坡下驴，挨上一顿打若能换来一身轻松，于咱们这种人来讲也是赚了……我只怕他们将我草草嫁人去，我晓得那些挫磨我的手段，不敢有片刻不设防。”

瞿幼璇顺从地趴下，任珈蓝骑在身上给她按摩。

“小姐，就算咱们出去了毛都不剩，我也能凭这一份手艺到医馆去帮工，挣个活命钱。怎么样？我的手艺还行吧？”

“是挺好的，你力气大去漕头附近支个小摊子揉面，我端茶倒水伺候客人们，总之无论怎么样，日子还是要照过不误的！”

“我心疼小姐！小姐才不要抛头露面地！”

瞿幼璇被她情急之下的力道按的只嘶，转过头说到：“好丫头！你是诚心欺负你家小姐我？这两只蹄子着实欠打！”

“这还不是因为小姐吃劲吗？平日里被那些坏人罚到祠堂里跪也就算了，那个破祠堂里东西两厢，一面阴湿一面温煦，他们总是欺负我们到阴面去，一跪下来就是一整天，每次我去小姐都走不了道了……别人家小姐都是上赶着要使女陪着，说是跪也就是靠在使女身上，哪像你这么实诚，不肯我陪着你……”

“这是什么好事吗？总共就咱们两个人，连你也病倒了谁还陪我？”

“我身体好，跪一跪也就罢了……若有片刻徇私这不是上赶着给他们把柄吗？不老实去办，人家说你偷奸耍滑，咱们头几年都是埋头闷声，别人当咱们是木头，一朝忍不住了，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珈蓝焉哒哒地垂头丧气，捏着肩说道：“我知道小姐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