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第1页)
“启奏陛下,臣近日听闻晋都内外传唱一首谣谚,辞曰:‘金丝雀,笼中娇;晋人泪,沟渠抛;梁人宴,笙歌绕。’市井议论颇多,臣不敢不奏。”
此言一出,中军帐内不少官员脸色骤变,交头接耳之声四起。
忽闻冯侍中一声轻咳,满朝议论顿歇。
只见他整衣出班,躬身奏道:“陛下,此谣言之毒,不可不察!金丝雀暗指礼国公主,陛下屡加恩赏,虽显宽仁,却易令礼国误解陛下有纳妃之意;而晋人泪直指旧晋公主境遇,若晋地遗民将二公主待遇相较,必生兔死狐悲之念。加之梁人宴之语,虽未明言,却暗讽朝廷不恤民情、不重邦交。”
话音未落,撩衣跪地,朗声道:“伏望陛下速断此事,以正视听,以安天下!”
“冯公所言极是!”赵俨自朝班中稳步走出,“臣本不该再谏。然梁人宴之说虽隐晦,极易动摇军心。伏望陛下明察舆论、稳抚军心,早日决断,以安大局!”
萧承璟面沉如水,冷冷扫过一个个屏息垂首的臣子。
心下透亮,宇文博暗桩被除,心有不甘,便撺掇旧晋世家,散播流言。
他略一沉吟,开口道:“众卿所虑,朕已知晓。流言蜚语,意在离间君臣,煽动晋民,乱我大梁新定之局!”
“朕受天命,伐无道晋室,非为屠戮其族裔。”他略一停顿,声调微扬,虽无厉色,却有一股沉静的威势,“若宇文氏待遇果真不堪,乃下吏失职,朕必严查!”
“另——”他微微扬起下巴,声线沉缓,“为安晋地民心,朕欲携姜氏同行,探视宇文氏,昭朕怀仁之本,示朕待质之公。”
“陛下……”冯侍中深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梗在喉头半晌,终是与满腹劝谏一起,化作一声叹息。
他起身,缓步退回班列之中。
赵俨见萧承璟全然回避纳妃争议,冯侍中竟也对此置之不理,当下躬身道:“陛下圣明!亲往视慰宇文氏,实显天家仁厚。若再加恩抚恤,流言自然不攻而破。至于礼国公主随行一事……”话到此处,他不敢尽言,只郑重道,“万望陛下以社稷为重,言行举止皆合乎礼法,勿使外人再生事端。”
日影当庭,朝会方散。
午后的半柱香工夫,是舒窈这些时日里,唯一能透口气的时光。
出不得巷子,她便搬了张矮凳,挨着门框坐下。
时而仰面望天边云影徘徊,时而探身听着巷口市声浮荡。
萧承璟许她多久,她便呆多久。
毕竟是不可多得的员工福利。
这日,舒窈正倚门坐着。
不远处,匆匆赶来一对夫妇,妻子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声音不高不低,偏一字不落地钻进她耳中。
“你这死鬼!怎这般不小心!”妻子捧着丈夫血流不止的手,分明心疼得了不得,迸出口却成了责备,“整日里切菜都没个分寸,眼下伤药断供,也不知医馆肯不肯收咱们……若是你这只手废了,往后谁扛米谁挑柴?一大家子难不成喝西北风去!”
听得伤药断供几个字,舒窈不由呼吸一窒。
蓦地想起鲁小郎来。伤药断供,那其他的药会不会也……
“姜娘子。”崔尽忠一声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眼见是崔尽忠,舒窈忙从矮凳上站起身来,微微颔首:“崔总管。”
她并未多问,崔尽忠也无需多言。
他的出现,足矣说明一切。
舒窈只得自我宽慰道,为了春桃,再应付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