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第3页)
“免礼。”年轻的声音响起,不是那日屏风后的沉静腔调,而是雪霁檐下的轻滴,渗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萧承璟的视线如有实质,甫一落下便钉在她颈间结痂处。
舒窈顿觉痂口一刺,无端地有些抽痛。
那目光缓缓逡巡,最终定格于她发间的插梳,审视中暗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探寻。
这凝视迥异于舒窈惯见的纨绔子弟。
它并非流连皮相,倒像是在估量一件器物的成色。
一把破梳子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梳子上有东西?
疑惑堵在心口,舒窈直起身子,竭力平稳语调:“谢陛下。”
“姜卿在理东境文书?”那声音再次响起,离得更近了些。
舒窈心头猛地一悸,微微抬眸。
却见萧承璟把手地搭在了案角。
那手,指节修长,指甲修得光洁圆润,透着不必操持劳役的清贵,又压着惯于发号施令的力道。
“回禀陛下,是。正按郡县归置。”舒窈将眸子垂得更低,低到只能瞧见自己裙裾下的鞋尖。
萧承璟没有像她往日应付的那些贵胄那样,用权势强逼她抬头。
他就那样站定案边,一言不发,叫舒窈捉摸不透。
无声的逼迫,比质问更磨人。
舒窈盯着鞋尖,凭着不能让老板冷场的社畜本能,硬着头皮汇报道:“陛下容禀。臣女到此三日,已初步清点此间文书,按地域、年代、类别分置。待日后……”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极细微的窸窣自身前漾开。
原是萧承璟袖底微动,正捻转着什么物件。
舒窈霎时绷紧脊背,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领口里去。
她怕萧承璟手里的物件是她的铜印,又怕不是。
正自煎熬,萧承璟的声音蓦地劈开她尚未收尾的报告:“这些旧案之中。”他语锋一转,声音低了几分,似是忆起什么旧事,近乎呢喃道,“可曾见有关于崇文馆的记载?朕记得,彼处收容过些异国子弟……”
崇文馆?
那不是晋国皇子公主还有她小时候上学的地方么……
回忆浮起,舒窈无意识地抬眼。
目光猝不及防撞进萧承璟眼底。
那双眼凝若寒潭,无需流露半分戾气,便透着令人不敢逼视的矜贵。
此刻,那潭底却似有幽光跳动,沉沉地锁住她,竟似在等她的回答。
舒窈心口猛地一缩,慌忙垂睫,视线急落。
正跌入他摊开的掌心。
那枚小巧铜印静静躺卧其上,冷光刺目。
果然是她的钉钉打卡!
梁帝怎么还揪这烂梗不放?!
舒窈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