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第2页)
可现在呢?
临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被逐出霍府的事,很快就人尽皆知。
侍奉人最讲究个“忠”字,是以无论他走到哪儿,都有人用那种黏糊又恶心的眼神打量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他们捂嘴怪笑,悄悄撞撞同伴的肩膀,冲他的背影努努嘴,几人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你看,就是他,他就是那个郭重,那个偷别人东西被赶出来的郭重。要我说还不如送去官府呢,小小年纪尚且如此,长大还了得?不得杀人放火啊!
就是!亏他还读过书呢。要我说这种人必得落榜了才好,不然等他做了官,还有百姓好日子过吗?
可每当他看过去,他们又慌忙移开视线,讪讪地笑笑,各忙各的事去了。
但凭什么?
凭什么作恶多端的风光无限,心怀善意的却要如坠深渊?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明明是鹿修尘······
“哎呦掌柜的你不是临安人吧?竟敢雇他做账房先生!”
“怎么了,有何说法吗?”
“啧啧啧,他手脚不干净!原先是临安霍家的家奴,偷主人的东西被赶出来的!还偷了不少呢!哎呦呦霍家待他多好啊,给他吃给他穿,还容许他与公子一同念书。可他呢?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猛然之间,邻居大婶、杀猪的屠户、卖菜的老农······郭重不知他们为何会凭空出现在破庙。
只见他们面色鄙夷,缓缓靠近,将他他紧紧围在中央,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以至于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贼!”
“忘恩负义!”
“白念那么多书了!”
······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我求求你们了!别说了行不行!啊!啊!啊啊啊啊!!不是我!不是我!我都说了不是我!!!”
郭重痛苦地抱住脑袋,手指死死拉扯住头发,嘶声干嚎起来。他以额撞地,一声接着一声,咚咚作响,动静大到连梁上的灰尘都簌簌震落。
“去吧郭重。”
佛祖的声音再度响起。祂半阖的双目似乎又睁大了些,瞧着格外悲天悯人。
郭重面容呆滞,双目无神,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径直朝门外冲去······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可有个人却穿雨幕而来。
男子身材颀长,负手缓缓而入,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优雅和胸有成竹。他着一袭黑色劲装,小腿紧紧包裹在衣料之下,结实有力。
蹀躞带勾出其劲瘦的腰身,腰间坠着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叮叮咚咚,煞是好听。
外头暴雨如注,男子身上不免也淋到了些。几滴雨水顺着他额头流下,勾勒出他白皙的肤色和深邃的五官,俊俏到另观者呼吸都为之一滞。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那双眼睛太过于冰冷,望过来时令人不寒而栗。
纪不楼环视了圈脏乱差的破庙,嫌恶地蹙了蹙眉,只觉有数百只蚂蚁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他道:“出来吧。”
庙里应声吱吱嘎嘎的动静,像生锈的铁门在地上拖拽,断岳下意识哆嗦了下。供桌被大力推开,其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掀起阵阵尘土。
只见那佛像后面赫然有个暗门,不大不小正好可容一人藏身。
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从门里钻出来,活动了下手脚,伸伸脖子。
莺时蹦蹦跳跳走到纪不楼跟前,笑兮兮行礼:“公子。”
纪不楼颔首,冲庙外扬扬下巴:“找几个人,暗中护送他到京都。”
“公子放心。若是他路上反悔了,我就直接打晕给您扛过去!”莺时脆生生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