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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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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冲南竹招招手,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随后伸了个懒腰道:“走吧,这会儿过去茶应该是喝不上了,就是不知还能不能闻到点茶香。”

鹿府,凝香苑。

积雪从窗外映进来的丝丝微光,泛着青灰,薄薄地敷在棋盘上。四下里安静至极,偶尔能听见雪屑从檐角滑落的细响,还有炭盆中余烬偶尔迸裂的簌簌声。空气里沉浮着陈年木器和墨锭的冷香,每口呼吸都带着沁骨的凉意。

挽云铺好床推门进来,掸掉身上的雪,边跺脚边哈气搓手,意图驱散掉身上的寒气。往案几边瞧了一眼便见林氏还在棋盘前坐着,她叹了口气。自惊春出门后姨娘就一直心不在焉,像丢了魂儿似的,连饭也没吃几口。

“姨娘披上吧,夜里冷,小心着凉。”挽云拿起一旁的披风,关心道,“小厨房里还煨着粥,姨娘要用点吗?”

“······不了。”林氏从错乱复杂的棋局上收回目光,疲惫地揉揉眉心,将手中的黑子随意扔回棋盘,一只手按着腰问道,“什么时辰了?惊春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现下快巳时了。”挽云瞥了眼漏刻,边说边从旁边拿起个软枕垫到林氏身后,跪在她身边替她轻轻按摩,“二小姐今日劳累了一天,想必早早就睡下了,惊春或许还没见着二小姐呢。姨娘,夜深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林氏没说话。

挽云:“姨娘要多为自己着想啊!您今日受了惊吓本就没吃什么东西,现下又不肯休息,身子怎么撑得住?”

“······走吧。”

“可是舒儿来晚了?听着姨娘好像要休息了。”林氏刚站起身子正准备进卧房,就听见外头传来阵由远及近的女声,夹杂在风雪里飘忽不定。

她蓦地一愣,脸上的茫然瞬间被巨大的欣喜取代,当即就要甩开挽云的手去开门。不料却因坐得时间太久腿脚发麻,脚勾倒了一旁的棋盘险些摔倒。

“姨娘!”挽云惊呼,连忙伸手搀扶住林氏。林氏慌乱之下反手撑在案几上,勉强维持住平衡。她有些狼狈地舒了一口气,下一刻,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开的刹那,漫天大雪卷夹着风扑入室内,在门口微弱的亮光里胡乱飞舞,像无数破碎的玉蝶。鹿怀舒就默立在门前的风雪中,几乎和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

林氏抬头望去,只瞧见暗淡的月色微微投|射|在她头顶的光。

“姨娘!您没事吧?!”惊春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扶着林氏坐下,连声道,“怎么样姨娘?您有没有磕到哪儿?!头晕不晕?身上疼不疼?奴婢去找府医来!”

林氏拽住惊春,安慰地笑笑:“只是腿麻了没站稳而已,没什么大事。二小姐快请坐。”

惊春这才想起来鹿怀舒,连忙迎她进来并点燃油灯。“唰”,屋中的黑暗一瞬间消失殆尽,林姨娘下意识眯了眯眼,待适应后道:“不知二小姐会亲自来,也没准备个茶水招待,是妾身怠慢了。”

“不必。”鹿怀舒解下斗篷递给容雪,意味深长地笑笑,“姨娘不是早就煮好茶了吗?是舒儿来得不巧,没赶上。”

林氏顿了顿:“惊春、挽云,你们俩先出去吧。”

“······是。”

鹿怀舒见状递给容雪一个眼神,容雪会意,也跟在二人后头出去了。屋子里登时只剩下林氏和鹿怀舒。

鹿怀舒:“听说姨娘今早受了惊,身子可还好?”她说着目光落到棋局上。

棋盘上黑白二子纠缠盘错。白子虽竭力周旋,却仍被黑子步步紧逼,眼下已是险象环生,黑势如龙盘踞中腹,胜负只在须臾之间。鹿怀舒观察片刻,拿起一颗白子落在边角之地。

林氏惊讶:“二小姐会下棋?”

“略懂皮毛而已。”

林氏点头,也落下一子,感叹道:“从前我做歌女时,总羡慕这些高门大户里的夫人们。羡慕她们锦衣玉食、荣华尊贵,吃穿住行都有丫鬟伺候着,每日不必为生计发愁。”

“那时我就想,若是改天我也能嫁进来该多好,就算是要我做妾,日日在大夫人跟前伺候都成。可是真的嫁进来了才发现,世间大多看着光鲜亮丽的东西,内里都是泡得腐烂了的根。”

鹿怀舒再落一子,佯装困惑道:“姨娘何出此言?”

棋盘上黑子攻势依旧,鹿怀舒的两步棋虽稍稍减缓了白子落败的速度,却也只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林氏继续进攻:“二小姐你知道吗?深宅大院里吃人是不吐骨头的,就像这盘棋,无论白子再怎么反抗、再怎么努力,都逃不过被厮杀的命运。”

鹿怀舒神情淡漠,连眼皮都懒得抬,只盯着桌上的棋局,思忖良久后继续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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